丹陽縣北門內,有壹民家,開了壹間藥材行,頗富有。兄弟四人,只有老二有壹兒子,只有幾歲,四房***同哺育,愛如掌上珠。這孩子頸上金項圈,雙手金手鐲,還都鑲上珍珠寶玉,值百多兩黃銀子。
乳娘常抱著他在店堂裏玩耍。忽然來了壹位婦人,帶著糕餅逗弄孩子,後又跟隨乳娘進到家裏,她說是北鄉洲上的人。這婦人相貌平平,而口齒伶俐,很得家人好感,坐了壹會兒,就走了。從此她就經常來,來就抱著孩子,或者拿出糕點水果給他吃,或者抱著他到街上去買給他吃。這樣經過了數月之久。家裏人都習以為常了。
有壹天,她又抱著孩子出去,很久沒有回來,家人都疑心她抱著孩子到城裏的親戚家串門去了,沒有在意。到了天黑,依然不見回來,四處尋找,沒有壹點蹤影,於是全家鬧開了鍋。就往北鄉沿村詢訪,查無此人。幾天以後,有人來說,離城十多裏地的山腳下深洞裏,有壹個嬰兒,撲在地上。急忙趕去,果然是這孩子,已經死了,七竅塞滿了泥沙,被剝得精光。這時大家才明白,這婦人因垂涎金寶飾物,才常來抱弄孩子以圖財害命。家人就控告到官府,官府出了通緝令捕捉,壹直未獲。其實,這婦人是七裏廟的壹農家婦,死了丈夫,與鄰村某甲通奸。甲家中貧困,生活衣食全賴她供給,供不起,就用拐騙偷盜來彌補,作了許多惡事,但她不在本鄉作惡,所以當地人都不知道。
她把孩子殺死後,就把金珠全部給了甲,變賣作本錢,在外作起了生意。農婦本人住在家裏。壹天,她和本村幾個婦女送午飯到田間,坐著等他們吃完。忽然之間陰雲四合,雷電大作,在她們頭頂上旋繞。大家都膽顫心驚。這個農婦卻若無其事地說:“雷殛虧心人。做了虧心事的,趕快說出來,才可免遭老天譴罰!”話還沒有說完,壹聲霹靂,她就跪著死了。某甲正在外行商,離家還有幾十裏,同壹天被大風雷電挾持到孩子死的地方,跪在那裏,人們拉他,拉不起來,壹道霹靂電光擊中他頭頂,渾身繞著紫色煙霧,神識已經癡呆,口還能說話,把自己和農婦通奸、偷盜、拐騙和謀殺嬰兒的事,點滴無余全部講了出來,到了第二天才死去。而開藥行的那壹家,也絕了後嗣。
坐花主人聽說此事,感嘆說:“雷霆之威力,就是如此的神奇而迅速!唉,用這樣的方式來警告大眾,竟然還有人施設陰謀毒計,肆無忌憚,而不知道應該有所忌畏,真是頑固不化到了何種地步!”
原文如下:
久存詭計用謀心 害命貪財大不應
婦在田間天已滅 殛夫須令罪宣明
丹陽北門內民家,頗殷阜〖殷阜,富也。〗,開六陳行於門前。兄弟四人,惟仲有壹子,僅數齡,四房***育之,珍如掌上珠。手鐲項圈,皆黃金而飾以珠玉,值百余金。
乳娘嘗抱之,戲於店堂。忽來壹婦人,攜糕餅以與其子,隨乳娘入其家。自言系北鄉洲上人,貌中平而言儇利〖儇,音暄。儇利,敏捷之謂。〗。眾頗愛之,稍坐即去。自是頻頻來,來必抱持其子,或袖出點果與食,或抱之街中買以予之。如是者數月,家人習以為常。
壹日,復抱其子去,久不歸。眾皆疑其有親串往城中,不以為意。至夜寂然,四覓無蹤。於是合宅騰沸〖沸,音費。沸騰,亂貌。〗。姑往北鄉沿村詢訪,查無其人。數日後,有人來言離城十余裏,山腳下深洞中,有壹嬰兒,反撲於地;馳往視之,果其兒,僵矣!七竅皆有沙泥,而衣飾盡弛〖弛,音池,脫去之謂。〗。始悟其婦因垂涎金飾故,頻來保抱,為謀財害命計。控官勒緝未獲,而不知婦實七裏廟農家婦也。婦孀居與鄰村某甲奸,甲家貧,衣食皆賴於婦。力不給,則拐盜以足之。行惡多端,顧不於其鄉,故無有知之者。
既謀兒命,盡以金珠與某甲變價作本,行賈於外〖賈,音古。〗。婦家居,壹日與村婦數輩 餉田間〖 餉,音葉享,送田飯之謂。〗,坐待食畢。忽陰雲驟合,雷電奮興,旋繞於眾婦之首,眾鹹驚 〖 ,音立,懼也。〗。是婦尚夷然謂人曰〖夷然,自若貌。〗:“雷擊虧心人。有虧心事者,速言之,可免天譴。”言未已,霹靂壹聲,婦跪而死。某甲行賈於外,距家尚數十裏。同日為風雷挾之至兒死處,跪於地,曳之不能起。霹靂震其頂,紫霧繞其身,神已癡而口尚能言,盡吐其與婦竊盜奸拐,並謀死嬰兒事。翌日始斃〖翌,音亦,翌日,明日也。〗。而某家之嗣竟絕。
坐花主人聞之而嘆曰:“雷霆之威,若是其神且速也!噫!以此警民,民猶有陰謀毒計,肆行而罔知顧忌者,何其冥頑不靈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