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沫——魯國大將曹沫雖有“勇力”,卻三戰三敗,嚇得魯莊公趕緊向齊割地求和。然而,兩國會盟時,曹沫卻突然“執匕首劫齊桓公”,要他歸還土地,桓公只得答應,於是,“曹沫三戰所亡地盡復予魯”。在這裏,曹沫算不上真正的刺客,最多只能算半個刺客,他並不想把齊桓公殺死,只是想拿匕首嚇唬嚇唬人罷了,他的用意只在為自己消除國土淪喪之恥,說到底還是出於自私的個人目的。看他的理由:“齊強魯弱,而大國侵魯亦甚矣。”
強者有強者的邏輯,弱者有弱者的邏輯。曹沫表面顯得勇猛,執行的卻是弱者邏輯。當遊戲的雙方的實力過分懸殊時,弱者便會大義凜然地破壞遊戲規則,他們自己會覺得順理成章,旁觀者也會覺得情有可原,這時弱者的邏輯實為無賴邏輯。至於強者,只能無條件地遵守被破壞的遊戲規則,以示強者的尊嚴。大人不計小人怪,強者不跟弱者壹般見識。所以,曹沫耍完無賴仍“顏色不變,辭令如故”,齊桓公雖怒,為了不“失天下之援”,也只得裝孫子,“既已言”,就要言必行,行必果。 正是:無賴因無賴得天下,英雄因英雄失天下。其後劉邦和項羽即如是。
專諸——伍子胥勸吳王僚伐楚,吳公子光說他“欲自為報私仇也”,伍子胥則看出公子光“有內誌,未可說以外事”,所謂“內誌”,就是殺吳王僚取而代之。伍以公掩私,光則以私掩私,二人的出發點都是自己。既各有所圖,就可達成“壹致”,互為利用,伍子胥要利用吳國報家仇,公子光要利用伍子胥得到吳國,為了各自的目的,他們走到壹起來了。 在他們兩人中間,專諸成了工具。伍子胥把專諸送給公子光,專諸替公子光了殺吳王僚。且聽專諸行刺前所作的壹番利害分析:“方今吳外困於楚,而內空無骨鯁之臣,是無如我何?”也就是說,他抓住了吳國處於內憂外困的“絕好時機”而大功告成,於是公子光成了吳王,伍子胥成了權臣,專諸成了烈士。私心的力量是強大的,為成壹己之私,他們對國家興亡已全然不顧。私與私聯合成的“公”是可怕的,私與私媾和出的“同”是可怕的,他們對外稱公義,對內稱同誌,繞來繞去還是繞不過壹個“私”!
豫讓——是春秋戰國期間的晉人,曾受到智伯禮遇。後來,智伯為趙襄子所殺,豫讓為了報恩,誓要殺死趙襄子替智伯報仇。豫讓首先“遁逃山中”,然後隱姓埋名假裝犯人,混入趙宮修補衛生間。他身懷匕首,伺機殺趙,但未下手已被發現。豫讓向趙承認為智伯報仇,趙認為豫讓乃“義人也”,於是釋放了他。豫讓沒有因此而放棄,他為了不讓人認出,不惜自毀容貌,以漆塗身,令自己長滿毒瘡,並“吞炭為啞,使其形狀不可知,行乞於市,其妻不識”。豫讓埋伏在趙襄子必經的汾橋之下,待趙過橋再向他行刺。趙車到汾橋時,馬匹受驚,豫讓被擒,但他為要了卻報仇的心願,竟要求趙襄子脫下衣服讓他用劍砍擊。趙慨然答允,豫讓於是“伏劍自殺”自刎而死。
聶政——戰國時魏國人,因殺人避仇,與母和姊逃到齊國,以屠宰維生。當時,韓國嚴仲子與丞相俠累為仇,欲除之。嚴聽說聶政乃“勇敢士也”,便降誌辱身禮請聶政相助。聶政因母親尚在,不敢許諾。幾年後,聶政母親去世,他再無牽掛,便答應替嚴仲子殺仇人俠累。他單人匹馬闖入俠累府中,奮戰俠府持刀荷戟的侍衛,然後沖上臺階把俠累刺死。逃命時,聶政再殺侍衛數十人,但最終被重重包圍。聶政為了不連累別人,在死前用匕首剝去面皮,剜出眼睛,“自屠出腸”剖腹而死。
荊軻——燕太子丹告誡田光不要透露刺秦秘密,田光對荊軻說:“吾聞之,長者為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國之大事也,願先生勿泄,是太子疑光也。夫為行而使人疑之,非節俠也。(我聽說,忠厚誠實之人的作為,不令人生疑。如今太子卻告誡我說:‘我們所講的,都是國家大事,希望先生不要泄露。’這是太子他懷疑我啊。為人做事讓人懷疑,就不是有誌節的俠客。”)“希望您馬上去拜見太子,說我已經死了,以表明我沒有泄漏國家大事。”說完就自刎,為"不知己者"死。
信陵君竊符救趙,候贏給他出主意,又說:"臣宜從,老不能。請數公子行日,以至晉鄙軍之日,北鄉自剄,以送公子。"公子至軍之日,候贏自刎。他為什麽死,自己不說,公子也不問。有人認為雖然他應該報信陵君之恩,但作為魏國子民,他又應維護魏國的利益。雖然是報恩與守義的兩難選擇,卻完全沒有死的必要。也許,他選擇了先報恩後謝罪,總之,以生命完成了自己人 格的塑造。 他們不是刺客,但同樣是誌節死士。以生命,殉自己的尊嚴。
悲歌征途,白衣勝雪。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壹去兮不復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