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希曼在耶路撒冷》壹書中,作者漢娜·阿倫特(Hannah Arendt)紀錄了審判納粹戰犯阿道夫·艾希曼(Adolph Eichmann)的過程。據她的記載,艾希曼及其同事借助“Amtssprache”回避責任。“Amtssprache”大意是“辦公室語言”或“行政命令”。例如,如果問他為什麽采取了某種行動,他也許會說:“我不得不做。”如果追問為什麽“不得不做”,他就會答道,“長官命令”、“公司政策”或“法律規定”。
當我們根據以下理由行動時,我們也就試圖回避責任。
·受說不清楚的力量驅使。
為什麽打掃房間?
?因為我不得不做。
·我們的個人情況、成長歷程、自我形象等。
為什麽喝酒?
?因為我是個酒鬼。
·其他人的行為。
為什麽我要打自己的小孩?
?因為他跑到街上去。
·上級的命令。
為什麽欺騙顧客?
?因為老板叫我這樣做。
·同伴的壓力。
為什麽要抽煙?
?因為我所有的朋友都抽煙。
·機構的規章制度及政策
為什麽我要將妳停職?
?因為妳違規了,根據學校規定,我必須這麽做。
·性別角色、社會角色或年齡角色
為什麽我必須做我討厭的工作?
?因為我不僅是壹個丈夫,而且還是壹個父親。
·無法控制的沖動
為什麽吃巧克力?
?因為吃巧克力的沖動征服了我。
我們可以用負責任的語言代替回避責任的語言。
有壹次,在與家長和老師討論回避責任所帶來的危險時,壹位女士氣憤地說:“但有些事,妳確實不得不做,不管妳是否喜歡!我認為,告訴孩子有些事他們也不得不做,並沒有什麽不對。”於是,我請她舉例說明什麽事她“不得不”做,她有點不屑地回答:“這太容易了!今晚離開這裏後,我不得不做飯。我討厭做飯!我早就受夠了!但二十年來,每天我都不得不做飯。即使有時累得像壹條狗。因為這是妳不得不做的事情。”我告訴她,聽到她長期做自己討厭的事情,我很難過。我希望非暴力溝通能幫她找到解決辦法。
很快,她從學習中找到了靈感。研討班壹結束,她就告訴家人,她不想再做飯。三個星期後,她的兩個兒子參加了壹個研討班,這讓我們有機會了解他們怎麽看母親的決定。大兒子嘆道:“馬歇爾,我剛和自己說,‘感謝上帝!'”看到我困惑的表情,他解釋說:“也許她終於可以不在吃飯時發牢騷了!”
還有壹次,我為壹個學區的老師提供咨詢服務。壹位老師說道:“我討厭評級。這樣做不僅沒用,而且學生會很緊張。但我不得不評級。因為這是學區政策。”此前,我們剛剛練習如何以負責任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我建議這位老師用以下的方式來表達:“我選擇評級。因為我想……”。她脫口而出:“我選擇評級。因為我想保住工作。”她趕緊補充了壹句:“我不喜歡這樣說。這讓我覺得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回答說:“這正是我建議妳這樣表達的原因。”
法國作家喬治·貝爾納諾斯(George Bernanos)有段話引起了我的***鳴:
“我常常想,如果有壹天,技術的進步最終被用來摧毀人類,那麽,並非是暴行導致人類的滅亡,當然,更不能說是復仇行為使人類滅亡……人類的滅亡,卻是因為現代人唯唯諾諾、缺乏責任感,畢恭畢敬地服從各種命令。我們所看到的悲劇和馬上就要看到的更大悲劇,並非是世界上反抗的人、不服從的人增多了,而是唯命是從的人、聽話的人越來越多。”
壹旦意識不到我們是自己的主人,我們就成了危險人物。
我們無法強迫他人按我們的期待生活。(摘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