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種觀點:俠義英雄。從戰國末年直至司馬遷寫作史記二刺客列傳,荊軻始終被視為壹位俠義英雄、千古義士。看看歷代詠嘆荊軻的詩篇就可明白。其人雖已歿,千載有余情,易水悲歌歇,秦庭俠骨香,這些詩句都高度贊頌了荊軻的俠義精神。
荊軻曾經漫遊邯鄲,與壹個叫魯句踐的遊戲,發生爭執。魯句踐發怒,大聲呵斥他,荊軻默無聲息地逃走了,之後不再見面。荊軻刺殺秦王的消息後來傳至魯句踐那裏,魯句踐深感後悔。這件小事,說明荊軻不好沖動,而是壹個辦事沈著冷靜的人。荊軻不是壹個憤青,也不是殉國誌士,是壹位俠義英雄,所以,他刺秦王絕非壹時沖動。因此,中國歷史上對荊軻的評價較多地是從道德角度肯定了荊軻的俠義精神。
第二種觀點:愚蠢之人,匹夫壹個。這壹觀點最先提出者是漢人揚雄,發揮其觀點者是司馬光:荊軻懷其豢養之私,不顧七族,欲以尺八匕首強燕而弱秦,不亦愚乎!揚雄認為荊坷不能算是壹個義士,以君子的眼光來看,不過是個強盜罷了。司馬光進壹步認為,荊軻就為了報答太子丹壹個人的豢養之恩,不顧家族無數條性命,企圖用壹把小刀就能使秦國衰落、燕國強盛起來,明擺著就是壹個傻瓜。朱熹也認為荊軻只不過是壹介匹夫,其勇、其事何足掛齒,不值壹談。
所以,荊軻之舉絕不是義士,而是壹位愚蠢之輩。
第三種觀點:雇傭者。這是今人提出的。荊軻刺秦王並不是為了天下蒼生,他只是受雇傭者,因為他欠太子丹太多,太子丹通過各種手段拉攏、收買荊軻,最後荊軻以命相還,充當了職業雇傭殺手。
第四種觀點:反動派。中國的統壹是歷史的必然,秦始皇是第壹位統壹中國的皇帝,因此,秦始皇的作為順應了歷史發展的潮流,是名符其實的時勢英雄。
因此荊軻刺秦王是逆歷史潮流而動,所以,荊軻刺秦王是自不量力的蛙臂當車。他之所以享有盛名是因為他刺殺的是秦始皇,是秦始皇成就了荊軻的盛名,這是荊軻的幸運。荊軻是最幸運的刺客,但並不是最偉大的刺客。因為,逆歷史潮流而動的荊軻是反動派。刺客以為殺掉某個人就可以改變歷史走向或改變兩個集團軍力量的對比,這是不可能的。刺殺最多能做到的是延緩六國的覆滅,但絕不可能改變歷史走向。
元人郝經詠荊軻詩說:縱使殺壹秦,寧無壹秦生。講得非常有道理。因為,即使荊軻刺殺了秦王嬴政,秦國還會推舉出壹位新的繼位者,新國君憑借秦國的優勢照樣可以橫掃六合,壹統天下。
這壹派認為,士為知己者死的信條不可取。這個信條的唯壹標準就是有恩於己或信任自己,但是,這種犧牲是否值得,是否是正義之舉,刺客們對此都缺乏理性分析。
所以,荊軻代表了壹股逆歷史潮流而動的死硬派的垂死掙紮。
壹個荊軻,各自表述。
在解讀荊軻這位歷史人物時,我們不能不提當代兩部電影:張藝謀的英雄與陳凱歌的荊軻刺秦王。兩位著名導演各自按照自己的理解,演繹了兩千多年前荊軻刺秦王的事件。
張藝謀的英雄套用了荊軻刺秦王的歷史框架,但是,其中的刺客連名字都不叫荊軻。
殘劍、飛雪、如月三人曾聯合起來刺殺秦王,但以失敗身亡而告終。最後只有無名獲得了秦王的信任,得以打入秦宮內部。無名怎樣獲得秦王的信任呢?無名練就了十步壹殺的獨門武功,這種武功可以在十步之內迅速置對方於死地。無名殺死了著名刺客長空、殘劍、飛雪,獲得了接近嬴政十步的機會。但就在無名接近秦王決定下手時,卻改變了主意。因為他發現,自己試圖刺殺的秦王嬴政其實也是壹位英雄;因為,嬴政要統壹天下,給百姓帶來和平。
在英雄中,張藝謀借殘劍之口說,我們不能再刺秦王了,因為刺了秦王,天下會更亂,受苦的還是百姓。不如讓秦王順利地滅了六國,天下從此就太平了,人民也就安居樂業了。
所以,在英雄這部電影中,英雄必須是和平的代言人。只有追求和平的人,只有為和平而戰而死的人,才能算得上英雄。無名為趙人安寧想刺殺秦王,是英雄;殘劍為天下太平不殺秦王,也是英雄。他們的行為取向是壹致的,都是為了和平。長空舍身保無名,是英雄,殘劍不殺秦王,使其取天下之大義,是英雄;秦王臨危不懼、刺客當前識英雄,是英雄;無名不計個人恩怨、不計趙國壹國的得失,著眼整個天下的太平,留得英雄秦王,性命,成就天下大同偉業,自己卻背負刺客罵名,走完萬箭穿心的生命旅途,是天大的無名英雄。
這種解讀是當代藝術家對英雄的壹種詮釋。
陳凱歌的荊軻刺秦王較之張藝謀的英雄更貼近史記中的荊軻。陳凱歌認為,荊軻在那樣壹個歷史潮流中去刺秦王,不是出於壹個概念、壹種簡單的民族大義,或者只是為燕國、只為太子丹本人,他是自發、自覺地去刺秦王的民族英雄。
陳凱歌給荊軻的定位是:他是壹個普通的平民。荊軻以殺人為職業,他經歷了職業殺人者良知覺醒的過程。荊軻用自己的死證明自己生命的意義和價值,而不是用尋求生路的方式去證明。
那麽,我們今天究竟應該怎樣看待荊軻與秦王嬴政呢?首先,我們應當承認,中國歷史上對荊軻的贊揚是出於對壹種對抗暴力的俠義精神的贊揚。俠為名節,為尊嚴,為知己者死。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俠客壹諾千金,不負知己。自古艱難唯壹死,而荊軻卻從容赴死,悲壯蒼涼,感動千載。在傳統中國人的道德觀中,荊軻是壹位俠義英雄。
其次,我們不能因為承認秦王統壹中國順應了歷史潮流就簡單地否定荊軻的行為。如果這樣簡單化地看問題,屈原為了楚國不被秦國吞並,多次抗爭,直至沈江殉國,不也是逆歷史潮流而動嗎?如果這樣看,屈原豈不也成了反動派?秦國要統壹天下,楚國也要統壹天下,齊國也可以統壹天下,主觀上要統壹天下的並非只有壹個秦國,我們不能因為最終是秦國統壹了天下,就把所有曾經想統壹天下的各國反秦誌士都說成是反動派。所以,我們應當有壹個大英雄的觀念:秦王嬴政統壹夭下,是時勢英雄;荊軻刺秦王,是俠義英雄;屈原為自己的國家奮鬥終生,自沈淚羅,是悲情英雄;他們都是中華,民族的英雄!荊軻因刺秦王而死,是俠義英雄,被荊軻在大殿上追殺得繞柱而逃的嬴政又是壹個什麽樣的人?他就是中國歷史上開創統壹帝國的鼎鼎大名的秦始皇。秦始皇在中國歷代皇帝中留下的謎團最多:
第壹,秦始皇的生父是呂不韋還是子楚?第二,秦始皇到底長得什麽樣?第三,秦始皇為什麽不立皇後?第四,秦始皇為什麽不立太子?第五,秦始皇陵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真如司馬遷史記所寫的那樣嗎?所以,這位千古壹帝是壹位讓人說不盡的皇帝,他既是西周王制的終結者,又是皇帝制度的開創者。因此,要說清楚這位皇帝,必須先說清楚這個時代,說清楚秦國的崛起之路。因為,秦王嬴政畢竟是站在秦國先君的肩膀上完成統壹天下的大業的。那麽,秦國究竟是怎樣壹步步崛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