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他印象派藝術家相比,西斯萊在現代可謂是受到了「冷遇」。
這位只有在「印象派十大畫家」這種排名出現的藝術家,在世時沒什麽名氣,貧困潦倒壹生,遠不如其他特點鮮明的印象派畫家們受歡迎。
但他比任何壹個人都要執著於印象派風景畫。
這個平靜的近乎於單調的人,只鐘情於印象派、只鐘情於風景畫。他堪稱是印象派中在最執著的藝術家,始終堅持學畫之初那平淡而真實的理念。用畢沙羅的話講,西斯萊是最純粹的印象派畫家,也是最真誠而有執著的印象派畫家,因為他堅守最初的作畫理念—透過光與色彩的表現來捕捉自然風景瞬間的真實印象。
初看他的畫,妳大概會以為這是個富貴公子的作品。但事實卻是,他出身於富貴家庭,卻因為選擇了繪畫而甘願窮困潦倒壹生。
1839年,阿爾弗雷德·西斯萊出生在法國巴黎。他的父母都是英國人,從事絲綢貿易,生活優渥。少年時代的西斯萊,不必掙紮於生活,在法國接受了正宗的英式教育,這為西斯萊的未來奠定了文化上的基礎。
依照中產階級的標準劇本發展,18歲的西斯萊遵循了父親的安排,前往倫敦學習商業,並準備繼承家業。然而在求學時期,他在博物館逗留的時間卻遠超於在經濟課堂上。他逛畫廊,看莎翁名劇,他對繪畫,尤其是英國的風景畫產生了強烈的興趣——那是有著庚斯博羅、康斯太波爾和透納的英國風景畫傳統,順理成章的,業余時間他開始學習繪畫。
假如與現代中國,兒童時期就被父母急匆匆驅趕至興趣班學習藝術的孩子們相比,18歲還在接受業余訓練的西斯萊,似乎絕無大概成功。可假如不喜歡,藝術與長跑田徑又有什麽差別呢?對孩子而言,無非都是件苦差事。
四年之後,22歲的西斯萊回到巴黎,進入壹家商行工作,過著衣食無憂的平凡生活。但繪畫的念頭始終如影隨形跟隨著他。而他也找到了在巴黎城的壹方小天地「格萊爾畫室」,於是,1860年,在父親的祝福和資助下,他正式成為格萊爾的學生,這是他壹生中最大的轉折。
壹個人,假如不是真正熱愛,怎能輕易拋棄壹個舒適的家庭、工作,在19世紀轉行成為壹個毫無希望、生計難覓、甚至沒什麽地位的藝術家呢?
格萊爾自己是壹個過於「保守」的藝術家。西斯萊最大的財富便是再次結識了到了莫奈、雷諾阿等人。那段時間,西斯萊常和朋友們去楓丹白露寫生,他們探討外光下景物的色彩和變化,用光來詮釋自然,表現自然。與其他人、尤其是莫奈過於註重光影的變化不同,西斯萊卻顯得傳統些,他的風景畫中景物的形體與美感依然是首位。
西斯萊與他的妻子
正是這壹時期,他結識了他壹生所愛,烏傑尼·萊克塞克。
烏傑尼本是壹位 *** 模特,作為壹家花店的老板,以此業余時間賺些錢。在西斯萊眼中,她「性格很細膩且非常有教養」。
1867年,烏傑尼與西斯萊同居,並生下兒子皮埃爾。但這對於西斯萊保守的家庭而言,卻是個難以接受的「罪」,他的父親對此大發雷霆。
在西斯萊初學畫時,尚有家中的接濟,他也經常以此來幫助更為潦倒的莫奈、雷諾阿等人。
1870年,普法戰爭爆發, 他的父親生意失敗,徹底破產。而巴黎圍城,西斯萊攜全家逃難,失去了全部家產和作品,他的畫也無人問津。直至他去世,都沒有擺脫貧窮的陰影。這個過去的闊少,不得不想方設法養家餬口。以往鐘情的風景畫,到頭來卻連自個與愛人都無法養活,生活的困窘令他幾度消沈。也幸虧是烏傑尼的支援與幫助,她說:「我們必須戰鬥到最後」。
1878年,西斯萊決定將畫送往沙龍參展,但慘遭拒絕。此時的西斯萊,除了偶爾壹些贊助人的支援外,已陷入更貧窮的境地,只能帶著家人在巴黎的周邊鄉鎮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
請點選此處輸入圖片描述在那段困窘的日子,她始終默默地支援和鼓勵著西斯萊,直至他們去世。普法戰爭結束後
這壹時期,卻也是西斯萊創作飛躍的十年,他從以往受自柯羅影響更深的古典主義風景畫,正式轉向了印象派。
與其他印象派畫家身處大都市,更關註日新月異的城市景觀不同,西斯萊始終熱衷於鄉村與自然風景。樸實的生活,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長久居於鄉間的西斯萊,自然也受此影響,畫出如他本人壹般沈靜的作品。
「這兒的天氣真好,我又開始畫畫了。可惜的是,今年春天幹燥,果樹壹株株的開花,非常快就雕謝了,我非常難跟得上。對風景畫家而言,生命可不是那麽順遂。今天早上風非常大,我只好收工不畫。天氣壹時陰暗變壞,雲層鑲了銀邊。」——西斯萊寫給德·貝裏歐醫生的信。
英國的風景畫傳統,尤其是康斯太勃爾等人的繪畫,也深刻的影響了他的作品。他獨自鐘情於天空的描繪,他的天空總是令人印象深刻。羅伯特·羅森布魯姆說他是「不帶任何個人色彩的教科書式的印象派畫家」。西斯萊對過去朋友說,「我總是從天空開始描繪」,「天空並不僅僅是壹個背景而已,反之它不僅由它的面而呈現深度感,而且由於它的形式,由它的壹幅畫的效果或構圖上所安排的調和而呈現了運動感」。
而在後世的評論家看來,「近年研究印象派畫家多註重主題與影象,西斯萊的作品卻無法如此分析,他的畫作幾乎無涉於社會或政治,亦不記錄當代慶典活動,沒有農民的生活,也沒有遁世虛無的魅力。」
他沒有刻意去畫那些日出日落,也沒有畫狂風暴雨雨,也不畫日月星空,而只是壹味孜孜不倦地追求壹年四季中的變化,甚至是同壹場景的事物各種微妙的變化。但相較莫奈那樣狂熱的醉心於瞬間變化的光和顏色,在西斯萊這裏風景依然是風景,是形體與美感的結合。
然而,妳非常難想象這樣壹個人堅持表達詩意風景和平淡生活的人,卻在晚年陷入了迷茫。
目睹了雷諾阿、莫奈等同窗在巴黎城的日益成功,卻令他對自個的堅持產生了懷疑。有人這樣評價西斯萊:「他看上去他己經十分疲憊了。他的筆鋒已不像從前了,已軟了,素描也乏力了。現今他所呈現出的壹些油畫,只是壹些在我們眼前閃現的壹種產生在我們往日激動的記憶中那些美好,充滿詩意動人畫作的微弱余音而已。」
而後,他攜烏傑尼前往英國,在泰晤士河畔生活,並在那裏迎娶了烏傑尼。因西斯萊英國人的身份所致,同居30年後,烏傑尼終於成為了西斯萊合法的夫人。
可惜的是,壹年之後,她患上癌癥,沒能等到西斯萊功成名就那壹天,在痛苦離世。
西斯萊同樣也等不到那壹天了,三個月後,便追隨妻子而去,享年6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