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會爭雄父子反目 “庚辰俱樂部”除負責為馬家官兵巡回演出外,每年盛夏將至,馬鴻逵到賀蘭山避暑,“覺民學社”和“庚辰俱樂部”的當紅藝人們也要跟隨前往,到山上去為這些達官貴人們唱“堂會”。下山後,“堂會”多在“覺民學社”和“庚辰俱樂部”裏舉辦。這既是實力的大展示,也是技藝的大比拼。馬鴻逵父子心知肚明,並暗中較勁,都想讓自己經管的戲班壓倒對方。有時因互相嫉妒,還弄得父子反目,使得暴怒的馬鴻逵要對二兒子馬敦靜動用“家法”。
那是1948年8月的壹天,馬公館裏舉辦“堂會”,“覺民學社”和“庚辰俱樂部”的壹些名角演員及四大廳八大處的頭面人物也先後分賓主落座,等待好戲開場。
馬鴻逵、馬敦靜父子倆有個癖好,他們不但愛聽秦腔,也要求自己的使喚丫頭和姨太太們每人也能唱上幾折戲。因此,常有教練出入馬公館,給他們的丫頭們教戲,好在堂會上顯山露水,使馬家父子的虛榮心得到滿足。
堂會開始了,先是馬敦靜府上壹個叫孟蘭的丫頭唱了壹段秦腔折子戲《藏舟》,由“庚辰俱樂部”琴師黃國璋板胡伴奏。孟蘭天資聰慧美麗,又有壹副好嗓子,加上黃國璋高超的演奏技巧,使孟蘭的演唱得到了最好的發揮,馬鴻逵聽了滿意地連連點頭稱贊:“這尕娃唱得不錯嘛。”
孟蘭唱罷,出場的是馬鴻逵府上的丫頭小燕,她唱的是《櫃中緣》,也是壹出很有名的秦腔折子戲。因小燕是馬鴻逵府上的丫頭,黃國璋覺得自己是馬敦靜戲班裏的人,不好越俎代庖,故將板胡交給了“覺民學社”的琴師張亞民,退居壹旁。壹則這小燕的演唱水平遠不如孟蘭,再則黃國璋未給馬鴻逵府上的丫頭拉板胡,使馬鴻逵憋了壹肚子氣。他不責怪小燕唱的不行,卻把不滿和怒氣完全撒在馬敦靜和黃國璋身上,認為是二人搗鬼,讓自己在眾人面前丟了面子。
第二天壹早,馬鴻逵就把“庚辰俱樂部”的全體藝員、四大廳八大處的高官及憲兵隊召集起來,壹手插腰,壹手揮舞著,怒氣沖沖地吼道:“阿紮壹夜沒睡覺,憋屈得慌,妳黃國璋好大膽子,不給我的丫頭拉板胡,存心要給我難看。憲兵隊,把黃國璋拉倒,給我狠狠地打!”
黃國璋就這樣被馬鴻逵的憲兵隊壹頓軍棍打得遍體鱗傷,躺在炕上幾個月爬不起來。
打完了黃國璋,又該收拾“逆子”馬敦靜了。馬鴻逵氣急敗壞地命令憲兵隊把馬敦靜也按倒打。四大廳八大處的高官們看到要打馬敦靜了,都不敢袖手旁觀,齊刷刷跪下來為馬敦靜求情。
馬鴻逵打兒子本來是做戲給別人看,哪舍得真打?正好眾人講情便借坡下驢,申斥道:“阿紮看在眾人的面上,今天就饒了尕娃壹次,下次再犯,新老賬壹起算!”
至此,馬家父子因看戲惹起的壹場風波,在眾人壹片勸解聲中總算平息了。
“庚辰俱樂部”的新生
1949年9月23日,人民解放軍冒雨挺進銀川時,“庚辰俱樂部”的藝員們就像沒娘的孩子,正集結在銀川中山公園的三層樓———文昌閣上,翹首盼望著人民解放軍的到來。
翌日,人民解放軍19兵團寧夏軍管會成立。由原“庚辰俱樂部”的所謂“少校副隊長”黃國璋、“上校軍需”袁生新和“準尉”鐘新民等人主動將“庚辰俱樂部”的人員名單及財產造冊向軍管會文教處呈報,聽候處理。軍管會負責同誌陸廣川對藝員們的主動投誠行為給予了充分肯定,並稱贊他們有立功表現。在歡迎人民解放軍的入城式上,“庚辰俱樂部”的藝員們和其他各界群眾壹道扭著秧歌,舉著鐮刀、斧頭歡唱著“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載歌載舞迎接解放軍的到來。
在歡迎解放軍入城的人群中,有人高舉壹幅毛主席頭戴八角帽的畫像,特別引人註目。這幅畫像的作者就是“庚辰俱樂部”的琴師兼美工師黃國璋。據說,這是銀川人民見到的最早的壹張毛主席畫像。
9月26日晚,原“庚辰俱樂部”和“覺民學社”的藝員們在寧夏省政府禮堂為19兵團駐寧部隊指戰員舉行了慰問演出,有40多位秦腔和京劇藝人登臺獻藝,可謂京秦合璧,五彩紛呈。“庚辰俱樂部”的錢森、王興邦、鐘新民、蘇金榮、李桂林和“覺民學社”的王庚寅、康正中、冉學民等壹批當紅演員分別演出了《豆汁計》、《茍家灘》、《三岔口》、《古城會》等秦腔折子戲;京劇名伶葛雲霞也以壹折京劇《玉堂春》博得滿堂喝彩。
演出結束後,19兵團司令員楊得誌、政委李誌民、第壹任寧夏省主席潘自力、65軍肖軍長、政委王道邦等領導同誌,與演員們壹壹握手,並熱情地稱贊他們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演戲也是為人民服務”等。聽到首長對自己的工作給了這麽高的評價,全體演員無不心情激動,不斷振臂高呼:“中國***產黨萬歲!”
為解決原“庚辰俱樂部”及“新華舞臺”倒閉後的部分京劇演員的演出場地問題,經人民解放軍19兵團批準,將銀川最繁華地段的“雲亭紀念堂”劃歸他們演出,並將這個新生的劇團取名為“人民京劇團”。從此,“庚辰俱樂部”的藝人們結束了長達10年的地獄般的生活,迎來了新的藝術青春。
1950年,人民解放軍19兵團接到任務,要赴朝參加抗美援朝戰爭,將“人民京劇團”移交給了駐銀65軍文化部領導,並由蘇友鄰同誌任劇團團長,高文質同誌任協理員。此時,正值人民解放軍開展訴苦運動,劇團為配合當時的政治形勢,積極趕排了《血淚仇》、《王貴與李香香》、《紅娘子》、《白毛女》等壹批反霸戲,在省內巡回演出。在中寧縣演出《王貴與李香香》時,還發生了這樣壹件事:扮演惡霸地主崔二爺的鐘新民與扮演崔二爺狗腿子的羅恒年,因將壞人演得惟妙惟肖,壹個戰士甚至舉槍要“崩”了“崔二爺”。幸虧部隊首長發現及時,才避免這起戰士誤傷演員的事件。
更有趣的是,1950年春天,“人民京劇團”的演員到中衛縣巡回演出,無意間在中衛街頭壹家鬥坊裏,發現了原“庚辰俱樂部”的惡隊長馬元寶,此人正在“抹鬥”(用手或尺子將鬥口抹平)。唱花臉的演員蘇金榮走上前質問:“馬元寶,妳不是要摳掉我兩個眼珠子嗎?妳看看,我的眼珠子還好好的呢。”馬元寶壹看,都是“庚辰俱樂部”的“老人”,自知作惡多端難逃壹劫,立刻嚇得渾身篩糠般跪地求饒:“我錯了,我錯了,還請弟兄們高擡貴手放我壹馬!”大家戲謔道:“馬元寶,妳過去的威風哪裏去了?想不到吧,妳小子也會有今天!”說完,向當地公安機關進行了檢舉揭發。很快,馬元寶被逮捕法辦,大家才覺得出了壹口胸中惡氣。
1951年,65軍調離銀川時,將“人民京劇團”轉交給寧夏軍區領導,“人民京劇團”也隨即更名為“寧夏人民劇團”,由寧夏軍區文化科科長王頂同誌主管,軍區俱樂部主任張承任協理員。劇團為了適應西北地區群眾的欣賞習慣,這時京劇基本退出舞臺,改為清壹色的演唱秦腔,受到銀川人民的喜愛。其間,為了配合“三反”、“五反”運動和慶祝《婚姻法》的頒布,劇團趕排了《北京四十天》、《仇深似海》、《小二黑結婚》、《畫皮》、《梁山伯與祝英臺》等反霸、反封建的秦腔歷史劇和現代劇,觀眾反響熱烈,票房收入壹直居領先地位。更有熱心觀眾給錢森、蘇金榮等當紅演員披紅掛彩,好不熱鬧。
隨著“寧夏人民劇團”的壯大發展,丁醒民、張貴榮、李林平、段書琴、李芝蘭等壹些外地來的秦腔“大腕”相繼加入到“寧夏人民劇團”裏來,這對滿足群眾多方面的愛好,提高寧夏的秦腔藝術水平,起到了很好的促進作用。還有壹些回、滿、蒙少數民族演員,如程建章、王興邦、蘇金榮、鐘新民等也嶄露頭角。那時,壹批新人(尤其是女孩子)不斷加入到秦腔戲劇隊伍裏來,它對壯大和發展演出隊伍無疑是壹件好事,但同時師資缺乏的問題又擺在了劇團面前。為了給年輕演員“讓路”,原“庚辰俱樂部”的壹些老演員陸續從前臺退到幕後,做起帶徒弟的教練工作。在這些老師的言傳身教下,王誌傑、王淑梅、華秀英、楊銀花等壹大批青年演員脫穎而出,成為廣大秦腔愛好者心中燦爛的明星。其中,青年演員王誌傑被提拔為寧夏秦腔劇團團長,青年演員楊銀花也升任為銀川文化局副局長。
上世紀50年代,我國正處於國民經濟恢復時期,人民生活水平較低,為增加演員收入,劇團壹天要演兩場戲,白天在小廟劇場演,晚上到“雲亭紀念堂”演,而行頭、桌凳就壹套,只好這頭演完搬那頭,這樣堅持了4年。每個演員除了每月領壹袋面粉外,另外還發給18元(舊幣)生活費。艱苦是艱苦,但比起舊社會,已經是很不錯了。
寧夏軍區為支持地方劇團發展,從軍費中擠出2000元(舊幣)建成了壹個麻袋廠,通過副業收入改善演員生活。所以,那時我們看到劇團裏的演員們在演出間隙,手裏總在飛針走線地縫制麻袋,原因就在這裏。寧夏軍區每年還給劇團撥出專款添置戲裝及燈光道具,使“銀川人民劇院”由解放初期還是無布景,僅汽燈照明,到1953年已全部實現了舞臺日光燈化,極大地改善了舞臺照明條件;布景制作也日益精致,使觀眾在欣賞戲劇時,也得到了美的享受。
1954年,銀川市劃歸甘肅省,成立了銀川專署。此時,寧夏軍區已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使命,正式將“寧夏人民劇團”移交給銀川市文化局管理,劇團再次更名為“銀光劇社”,演員也結束了5年來每人每月壹袋面粉的“供給制”生活,而開始實行“工資制”,並延續至今。
1958年,在“大躍進”中,“銀光劇社”(原庚辰俱樂部)和“銀川劇團”(原覺民學社)合並,演員也打亂重組,正式成立了“寧夏秦腔劇團壹團”和“寧夏秦腔劇團二團”。從此,寧夏的戲劇史掀開了新的壹頁。
“庚辰俱樂部”從成立至今已過去65年了,當初的藝員都是十幾歲的娃娃,如今大多數都到另壹個世界去了。在銀川,我能夠訪問到的原“庚辰俱樂部”的元老有王興邦、蘇金榮和錢森3人,前兩位都已82歲,連最“年輕”的著名男旦錢森也已7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