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有不測風雲,9歲時,她失去了母親;之後哥哥娶親分出去單過,家裏只留下了父親和她兩個人。為使父親勞動之余不再操勞更多的家務,她用自己柔嫩的肩膀挑起了母親留下來的家務重擔。她的童年就是在上學、做飯、餵豬、洗衣、打掃中度過的。直到今天,每每回想起那段日子,她都會感慨地說,大概從母親去世那時起,她的童年生活就已經結束,也畫上了人生的第壹個句號。 1972年,高平縣青年文藝培訓班招生,在哥哥的勸導下,她報名參加了考試。她穿著平生第壹次買來的塑料底鞋,走在城裏的柏油馬路上,腳下發出“叭、叭”清脆的響聲,她興奮極了…… 考試分演唱和道白。演唱主要是考高音,這是她的強項,她自然不怵。道白卻是她的弱項,當時的道白考試要求考生說兩句話,壹句是“我們的文學藝術都是為人民大眾服務的。”,另壹句是《阿慶嫂》中阿慶嫂的說白“倒落下話把兒(ba’r)了。” 由於她的高平口音,前鼻音和後鼻音不分,舌尖音和舌後音不分,撮口呼和齊齒呼不分,又不會兒化音,這著實讓這個說了十三年高平話的小姑娘為難了。為了能說得盡可能標準,她就在經常讀錯的地方畫上圓圈,查字典,標上拼音,努力去讀。到了考試時,其他人都是用高平口音說了這兩句道白“我們的文學(xie)藝術都是為人民大眾服務的。”、“倒落下話把(ba)兒(er)了。”只有她說得比較標準。經過壹番努力,13歲的她被錄取了,苦澀而甜蜜的從藝生涯開始了。 從此,定林寺裏多了壹位高挑而瘦弱的女孩,晨曦未露急起身,夜幕低垂人未歸,踢腿、劈叉、下腰、拉頂……最讓她頭疼的就是拉頂,她始終不能完成這個動作。老師對此壹點也不遷就,硬讓她練,在老師的堅持下,她終於做成了這個動作,只是在短暫的時間內,隨著她的傾斜倒地,和她在壹起‘練習這個動作的其他學員也 “撲通、撲通”地紛紛倒下。 初生牛犢不怕虎。還在培訓班時,壹次在農村演出《杜娟山》,觀眾陸續進場了,而飾演柯湘的演員突然病了,不能上場,她毛遂自薦,主動請纓。手戴鐐銬的柯湘上場了,唱得入情入戲,“沖開這……”邊唱邊做著動作,由於用力過猛,鐐銬壹甩,竟甩過頭頂到了身後,情急之中,兩腳迅速壹擡,身後的鐐銬又回到了前面。 她邊講邊演示,嘻笑聲充滿了屋子。 “我到劇團裏排演的第壹出戲是現代戲《蝶戀花》,在劇中飾演楊開慧。為了演好這個角色,我專程到北京觀摩學習由李維康主演的京劇《蝶戀花》。她精湛的表演、優美的唱腔大大打開了我藝術的眼界。回來後,結合上黨梆子的特點,在人物的身份、氣質上狠下功夫,終於使這個角色的演出獲得成功。當時在高平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連演20余場。晉東南地區文化部門的領導,親率地區三團壹校人員前往高平觀看演出,戲校全劇照搬。”
1981年,生活中的“蝶戀花”有了結果,這壹年,她不再是孤身壹人,她結婚了。 丈夫張建國和她是培訓班時的同學,兩人同窗4年,誌同道合。張建國也是農民的兒子,忠厚、純樸、為人正直,原來學表演,後來改學音樂,與她同年從培訓班畢業後,同時被分配到高平人民劇團擔任樂隊演奏員。 1983年,兒子出生了。看著自己的兒子,她內心體驗到了壹位母親說不出的快樂;但兒子的到來,也給增添了許多新的困難。演員的生活不固定,成年演出在外,孩子剛過滿月,她就得帶著兒子下鄉演出。 有壹次,她在高平青年團下鄉演出時發高燒,當時還奶著5個月大的兒子,連醫生都說她當晚不能參加演出,可後來,她硬是讓醫生想辦法把體溫降到38度,保證上臺為觀眾演出。演出後連夜被送進醫院。5個月大的孩子卻因她發燒沒有奶餓了兩天,那時候,觀眾在看她的戲,而孩子卻餓得直哭。回到高平住院後,奶奶抱著孩子來回往返走5裏多地,還是吃不上奶…… 世上哪個母親不疼愛自己的孩子。張愛珍她也是個賢妻良母,可她為了劇團,為了事業,她只能這樣做。 如今,為了能更好地照看兩個孩子,她的丈夫張建國離開了劇團,在職業技術學院當了教師。這也減輕了張愛珍的負擔,演出時再也不必為孩子擔心;在家休閑時,同樣可以靜心地唱、練、琢磨臺詞,此時,他還是她的顧問兼第壹觀眾。 不知誰曾和我說起過“完美家庭是成功人生的壹半。”可以說,張愛珍的完美家庭成就了她的事業。 “1978年,我演出了平生第壹部傳統戲《英臺抗婚》,我扮演祝英臺。上黨梆子傳統戲中本無此劇,是高平縣上黨梆子劇團根據川劇《柳蔭記》移植改編而來的。這是文革期間禁演傳統戲之後,上黨梆子恢復上演的第壹個傳統劇目。並且在短短的1個月內,就將此劇搬上了舞臺。那壹年,我才19虛歲。” 在培訓班學習期間,傳統戲尚屬禁區,因此,她沒有系統地學習過傳統戲的表演。為了演好這部傳統戲,她從青衣的手指、提鞋、走腳步、跑圓場開始,壹招壹式都虛心向老藝人學習;也曾自費到太原,向晉劇表演藝術家田桂蘭和肖桂葉老師學習水袖功夫。短時間內,她就掌握了戲曲身段的基本功。上黨梆子的表演,比較粗獷、豪放,追求粗線條、大輪廓,強烈明快,但她在《英臺抗婚》中扮演的祝英臺,卻別有壹番韻味,著眼於刻劃人物的微妙心理。因此,《英臺抗婚》演出後,觀眾和領導對她塑造的祝英臺反響不錯,這是對她的鼓勵,是壹個好的開始。 學無止境。為了更廣泛地吸取上黨梆子的優美唱腔,她又開始學習上黨梆子名角吳婉芝的唱法。上黨梆子名劇《皮秀英打虎》是吳婉芝老師的成名作,為了排好這出戲,她把吳婉芝老師“文革”前演出所灌制的唱片找來,認真地聽,反復地學。為得到真傳,她登門拜訪,拜吳婉芝老師為師。吳婉芝老師熱情地接納了她,收她做徒弟。臨走時,吳老師還以師徒的初次見面禮,送給她壹身布料,壹條褲子。吳老師不僅教她唱,還在生活上給予她關心,所以,張愛珍說:“我們師徒既有師徒緣,更系母女情。”在以後的排戲中,她都要向吳老師請教,特別是排演《秦香蓮》壹劇,吳老師給予了她許多指導。當吳老師病逝後。她深感悲痛:“聲聲泣哭先師鶴鳴,句句緬懷泰鬥恩澤。” “上黨梆子是壹種傳統藝術,但也需要創新。演員不僅要唱戲,更要唱情。《殺妻》就是對上黨梆子唱腔做了改革之後推出的壹部戲。我對《殺妻》的表演體會是,第壹要分清段落層次;第二要抒情動情;第三要張馳有度,自然流暢,壹氣呵成。” 1984年,張愛珍還在高平縣上黨梆子劇團時候就開始演了,那時候的本子和現在的不太壹樣。1986年調入晉城市上黨梆子青年團,重新加工了這出戲,王玉蓮仍由張愛珍扮演,吳漢改由張保平扮演,所不同的是,原來吳漢的扮相為武生,張保平則改為須生(吳漢改畫紅臉,上黨梆子舊稱紅生),在這壹年的山西四大梆子青年團調演活動中,張愛珍和張保平雙雙榮獲主演金牌,演出獲得了很大成功。“尤其是《殺妻》的最後大段唱功戲,每次都震撼著觀眾,被深深地吸引。當時的場景是,觀眾席上壹片安靜,人們專註凝神,多少人淚流滿面都忘了擦壹下……”(——原晉城市上黨戲劇院院長、國家壹級作曲吳寶明語)調演結束後,上黨戲和《殺妻》在省城引起了很大轟動。各種評議和反響也特別多。有“聲震晉陽大地”之說,有“繼承傳統與改革創新的範例”之說,有“看了戲叫人‘心神為之壹震,耳目為之壹新’”,“上黨戲變好聽了,變好看了,再不是過去的‘圪吵吵’戲了”,還有不少人說“過癮啊,著實讓我們在外地工作的家鄉人揚眉吐氣壹番”、“咱上黨人和人談戲時,頭也能擡起來了,胸也能挺起來了,咱的戲、咱的演員再也不比別人差了”等等。之後,《殺妻》在全國聲腔學術討論會、東北拍電影、進京演出時均獲得了很高評價。至今,這出戲常演不衰,粗略估計,《殺妻》演出已達1000多場。 1991年,張愛珍到北京參加梅花獎評比演出時,參評劇目就有《殺妻》,只不過吳漢改為郭孝明扮演。她和郭孝明是長期合作的舞臺搭檔,在北京演出時,他倆的表演珠聯璧合,征服了北京的觀眾。張愛珍在這次梅花獎評比活動中,榮獲“梅花獎”。在上黨梆子戲曲史上,獲得全國藝術大獎的,她和同年獲得“梅花獎”的吳國華,屬首得殊榮者。 1995年,由張愛珍演唱的《殺妻》唱段“窗前梅樹是我友”獲得了中國唱片第3屆金唱片獎。這是中國藝術的最高獎項之壹。在山西省,第1屆是藝術大師丁果仙得了這項大獎,第2屆沒有,第3屆是張愛珍和王愛愛。壹個演員的好壞,觀眾和戲迷是評價的標準。張愛珍每次演出都非常註重和觀眾的感情交流。這樣,每壹場演出以後,都會有不同的感受和啟發。演出時,常有認識和不認識的觀眾和戲迷到後臺來和她說唱說戲。有壹回,在鄉下演出《唐太宗遊春》,鄭青宵裏面有壹句唱“原來是寒風颯颯戲門環”,唱到這兒,觀眾說:“不要唱了。”她停了下來,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觀眾說:“就唱這句,我們還想聽這句。”她就又唱了壹遍,觀眾又叫,說:“不要樂隊伴奏,就要聽她幹唱(清唱)。”受了這句唱腔的啟發,把它又用在了《殺妻》“戲門環”唱腔裏面。 正是這壹點壹滴的積累,才有了她日後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