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擠滿了逃離北平的難民和學生。擔心日軍開火,車頭掛了壹面白旗。汽車過盧溝橋時,開得很慢。趙振英甚至可以看到,在遠處的日軍陣地上,日本軍官正拿著望遠鏡觀察火車。
鐵路這邊是國民黨29軍的陣地,中日兩軍對峙,戰爭壹觸即發。滿載平民的大巴從中間地帶緩緩駛過,這位20歲的高中畢業生突然有壹種屈辱感。
趙振英最初的理想是考上北京大學。然而,隨著“七七事變”盧溝橋上的壹聲槍響,這個夢想徹底破滅了。從那壹刻起,他和當時許多熱血青年壹樣,匯聚在抗日救國的歷史洪流中,決心把侵略者趕出中國。
在隨後的8年時間裏,這位年輕軍官的戰鬥足跡遍布多個省份——湖南、四川、廣東、雲南。由於他的出色表現,他壹路被提升。1944年4月,27歲的趙振英加入中國遠征軍赴印緬作戰時,已經是少校營長。
雖然已經戰鬥多年,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軍部當參謀。他當上營長後,部隊壹直作為預備隊,真正上戰場作戰的機會很少。作為壹名軍人,這成了他軍旅生涯中的壹大遺憾。
然而,歷史很快給了他壹個吸引公眾註意力的機會。
趙振英的國民黨新第六軍被稱為國民黨軍隊中的“王牌中的王牌”,其軍長廖耀湘是蔣介石的得意門生。1945年8月,抗戰接近尾聲,蔣介石命名新六軍進駐南京。他想用這支由美國裝備的強大的師向投降的日本人展示中國的軍事力量。
8月28日,1945,趙振英第壹營從湖南芷江飛往南京。從跳出機艙踏上南京土地的那壹刻起,趙振英和他的戰士們就註定要被載入史冊——那是中國軍隊經過八年艱苦卓絕的抗戰,第壹次收復首都。
隨後,這位少校軍銜的營長被上峰任命負責1945年9月9日日本投降書簽字儀式的警戒工作。在很多參演部隊眼裏,這項任務被視為“中國參演軍人的最高榮耀”。
作為壹名抗戰史研究者,顏歡對9月9日南京受降儀式的全過程已經非常熟悉,但趙振英的描述給他增添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細節。
投降簽字儀式的地點在南京中央軍事學院禮堂。從禮堂門口到外面的街道,每隔50米就豎起壹根旗桿,用藍白相間的布包裹著,旗桿上掛著中、美、英、法、蘇五國國旗。
在每根旗桿下,都站著壹個全副武裝、精力充沛的壹營士兵。他們身著綠色卡其布美軍軍服,頭戴鋼盔和白手套,背著軍用背包,手持美式沖鋒槍。為了防止火災,士兵們的槍沒有裝子彈。
簽字儀式上,趙振英的位置在日本代表團投降席的左後方,會場上遍布他的士兵。這些士兵的人數和位置是由趙振英在前壹天安排好的,並且已經反復演練過。
在65,438+00多分鐘的簽字儀式中,趙振英是唯壹壹個可以在會場自由走動的人。他的任務是時刻註意下屬的軍姿,防止意外發生。
更讓顏歡震驚的是,趙振英甚至在當時美國記者拍攝的受降儀式老照片中發現了壹個疑似人物。這張老照片的主體部分是中國的受降席和日本的受降席,但在照片的左下角,壹排士兵的後面,站著壹個面目模糊的軍官,穿著馬褲,長靴,腰間別著壹把手槍,衣著明顯與眾不同。
“這個人可能就是我。”在趙振英的記憶中,作為會場安全部隊的最高長官,為了展示軍威,在受降儀式前幾天,他特意去會場附近的裁縫店定做了壹套馬褲制服。
而照片和簽名簿中的故事,趙振英也記得很清楚。
受降儀式後不久,10月6日,1945,10,新六軍軍官俱樂部在南京開幕。新六營營級以上軍官全部到場。那時候,他們是人人敬仰的英雄和勝利者。在最高壹排軍官的右邊,趙振英找到了他的笑臉。
隨後,新六軍中的美軍聯絡官也完成了任務,離開了中國。臨行前,王淵源·索斯少校拿出了這本紅色的筆記本,請在場的中國軍官們在上面簽名,作為這壹段希望與榮耀的紀念。
南京投降儀式是中國近代史上最突出的壹頁。這是中華民族近百年來第壹次贏得了抗擊外來侵略的戰爭。這也成為趙振英壹生中最自豪的經歷。雖然時隔60多年,老人依然記得當時的心情。
“有點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老人的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壹種自豪感。“自甲午戰爭以來,中國從未打過勝仗。八年抗戰,日本人終於投降了!我能親眼見證這壹切,榮耀!”
然而,這位年輕的少校營長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榮耀,很快就變得黯淡無光。先是被稀釋,然後被踐踏,再逐漸枯萎。像落葉壹樣被主人掃到內心最隱秘的角落,藏了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