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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女人》

文/子夜

陸璐喜歡樓下新搬來的租客夏洛,因自己長相醜陋,缺乏自信,不敢告白,暗戀就壹天又壹天的堆積成了壹年。壹年裏,陸璐除了躲在樓角偷看他上下班,以此來滿足自己幻想中的戀情,其余的什麽都沒做,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戀人的世界裏,心跳只是壹個開始,暗戀人的眼裏,心跳卻是唯壹幸福。

“嘿,姑娘,想變漂亮嗎?”

陸璐因失業而失落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卻被相迎而來的壹位老人打斷。陸璐瞅了瞅老人,想他應該認錯了人,不予理會,擦肩而過。

“我知道妳喜歡樓下的男士,我可以讓妳變漂亮,並且讓妳喜歡的人愛上妳。”老人回身對著正在離去的背影說。

陸璐停頓下腳步,覺得老人完全在瘋言亂語,又步伐起來,後面又傳來了老人的話語聲,聲音雖聽來呢喃,卻清晰湧進她的耳裏,觸動在心裏。

“如果妳改變心意,就來華宇巷七號找我。”這是老人說的最後壹句話。陸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思索著老人的話語,遲遲不能入睡。思來想去後,陸璐決定明晚去老人說的地址試探壹番。因為在她的心裏,若自己能變得漂亮,像電視裏的明星壹樣,化著美麗的濃妝,燙染著喜愛的發型,穿著時尚的衣服,那簡直是壹種幸福。再加上因此自己壹直暗戀的人也愛上了自己,幻想裏的愛情變成現實,這種事情光想想就甜蜜萬分。

霓虹燈下的夜晚,褪去人群的喧鬧,壹盞盞路燈躲進屬於自己的小小世界,偶爾經過的人不會停留,不會懂得它們的孤獨,就像此時燈下匆匆行走的陸璐。走進巷子,膽小的她心裏充滿害怕不安,提著心加快步伐,像做了虧心事壹般。到了地址,她發現這是巷子裏的壹家門店,門店裝修是古風格,廣告牌就是地址名“華宇巷七號”,猜想不出裏面經營什麽。她想到了壹些不好的可能,怯弱的她便想打退堂鼓,剛轉身又覺不甘心,踟躕之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是壹所奇怪的酒吧,沒有客座,只有吧臺,且吧臺只留有壹個凳子,整個空間都彌漫著淡藍色的煙霧,散發著淡淡的茉莉花香,留聲機裏放著清耳悅心的鋼琴曲。

“姑娘妳來啦,我壹直在等妳,坐吧。”

“妳怎麽知道我壹定會來。”

“因為沒有壹位醜女人能接受美麗的誘惑,要喝點什麽?”

“不用了,那個,嗯…就是…”

“我知道妳想問什麽,我這裏出售美麗的外貌,就看妳願不願意花代價買了。”說完,老人將調好的壹杯酒放到陸璐面前。

“只要能變漂亮,花多大的代價我也願意”

“需要用十年的壽命,妳還願意嗎?”

“別說十年,只要能變漂亮,二十年我也願意。”陸璐將內心急切的渴望表現得毫無保留。老人輕輕壹笑,壹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如果妳願意就喝下妳眼前的這杯秘制酒,喝下之後,妳不僅可以變漂亮,而且還會讓妳喜歡的男人愛上妳。”

“妳早就調好這杯酒,妳怎麽知道我願意用十年壽命去換。”

“來這裏的每壹位姑娘沒有壹個人拒絕我,我覺得妳不會例外。”

“喝下之後除了變漂亮,我喜歡的人真的也會愛上我嗎?”陸璐拿起酒杯有些遲疑地問,得到老人的肯定,壹口氣喝下了這杯酒。

老人拿出壹面鏡子給陸璐,讓她看看現在的樣貌。陸璐左手拿著鏡子,右手難以置信般在漂亮的臉上摸了又摸,沒想到自己真的變得如此美麗,美麗到連自己都為這張臉心動,這是做夢都不敢奢求的事,而如今這變成了事實,內心的花園瞬間越過冬季,開滿了整個心房。

老人雖滿頭白發,看起來卻很年輕精神,陸璐便好奇詢問老人的高齡。老人搖了搖頭,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只知道每賣出去壹個樣貌就可得十年壽命,若對方因漂亮而變得濫情,則會得衰老癥而亡,剩下的壽命就全歸自己所有。

陸璐離開前老人又嚴謹囑咐道:要想永遠保持美麗的外貌,就必須保持貞潔的心靈,倘若出軌了愛情,不僅會變成世界上最醜的女人,還會得衰老癥,壹天如壹年,直至死亡。

回家之後,陸璐睡的很踏實,還做了壹個美好的夢,壹覺就到了午後。醒來,她在鏡前壹站,壹小時就不知不覺流失而去,卻什麽也沒做,只是照鏡子而已。下午她又去了商場。漂亮的人,不管怎麽穿扮都會好看,她覺得自己試過的衣服都好看,就在商場裏買了許多衣服和化妝品,晚上還去了美發店燙染頭發。男理發師誇她漂亮,使她心裏美滋滋飄飄然。在她看來,這是她生命中第壹位真心誇她漂亮的人,她喜歡這種感覺。

陸璐算好了夏洛回家的時間,趁機下樓。不出所料,她在樓梯口碰見夏洛。因為喜歡的因素,她緊張的壹句話都不敢說,眼神也在躲避,和當時想象的自己太不壹樣。若不是夏洛喚住擦肩而過的她,可能她和夏洛的認識又該耽誤著。

夏洛看見陸璐第壹眼,心裏就莫名其妙的翻騰,他知道這是壹種什麽感覺,所以害怕失去這種感覺。

“妳好,妳是新搬來的嗎?我之前好像沒有見過妳。”夏洛走到陸璐的面前冒昧的問。

陸璐看著自己暗戀壹年的人居然主動和自己說話,心裏樂開了花,至於夏洛的言語,已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我是去年才搬到這裏來的,我住在五樓,妳呢?”見陸璐低著頭不語,夏洛又接著搭話。

“我住六樓。”陸璐還是害羞的低著頭,淡淡的口吻。

“真巧,妳就在我樓上,看妳樣子,妳這是要去哪?”

“吃晚飯。”

“正好,我也肚子餓了,要不,我們壹起吧?”

“嗯,好。”

“對了,我叫夏洛,妳叫什麽?”

“陸璐。”

從來就沒有什麽自來熟,所謂的自來熟,不過是感興趣的雙方快進了熟悉的過程而已。夏洛和陸璐吃完飯後又去公園散步,壹直閑談甚歡,像認識了許久的朋友,毫無違和感。日子不在乎長短,只在乎它是否夠精彩,就像這短短的幾個時辰,對於互相愛慕的人來說,是不舍告別的。明明夏洛作了晚安,陸璐也應和,但誰都沒有行動,只是傻站著。陸璐開口打破了這份沈默,又作了壹次晚安。夏洛先是微笑點頭說好,而後叫了聲她的名字。她微擡頭好奇的望著夏洛,等著他將要說的話,卻未想到等來的卻是他的親吻。

走進房間,陸璐就跳到床上,回想著夏洛親吻自己的畫面,回味著這突如其來的幸福,像瘋了壹樣在床上翻滾。

陸璐開始每天送夏洛去工作,每晚他們都會出去吃飯約會、逛街、看電影。這天,夏洛說要為陸璐親自料理晚飯,邀請她上門做客。夏洛精心料理晚餐,現買了雙人餐具,餐桌擺飾。陸璐也精心打扮,穿了逛街時夏洛為她買的連衣裙。晚飯過後,陸璐留在了夏洛家過夜。沒過多久,她就搬進了夏洛家,開始了二人世界的同居生活。

“洛洛,如果我長的非常醜,妳還會愛我嗎?”陸璐躺靠在夏洛的胸上,壹只手指在他胸腹上下劃動,帶著絲絲憂慮的問。

“如果妳這樣算醜的話,那我希望全世界都是醜女。”

“別鬧,我跟妳說真的。”

“不管妳變成什麽樣,我都會愛妳的。”

“就算我真的長的非常醜,妳也會愛我,對嗎?”

“就算妳真的長的非常非常醜,我也會愛妳,因為這輩子我只會愛妳壹個人。”

“這輩子我也只愛妳壹個人。”陸璐心滿意足地咬了咬下嘴唇。

原本是夏洛料理早晚餐,陸璐覺得他又上班又料理早晚餐,實在太辛苦,就開始買菜譜來學做菜,有時也會拉著他教自己做他的拿手菜,自己喜歡吃的菜。女人和廚房像是天作之合的壹對,陸璐很快就駕馭起廚房裏的所有設備,料理起可口的飯菜,夏洛也是洛澤不絕的誇她。她心頭的自滿自然可想而知。

陸璐在家除了看看菜譜,計劃計劃當天的晚餐和第二日的早餐外,就是整理家裏的衛生。因為不常出門,壹開始還愛每天都精致打扮,漸漸的也就隨意梳理。時間久了,她感覺生活變得有些枯燥,內心有種聲音在反抗,開始不喜歡當下的生活,於是想去夏洛的公司工作,做他的同事,這樣就可以壹起上下班,可以多陪在他的身邊。怎知夏洛的單位沒有壹份她能勝任的工作。當她滿懷喜悅和期待向夏洛議論此事時,以為會給他壹個驚喜,沒想到反給自己壹份失望。夏洛好奇問她為何突然想工作,她也說出了在家的枯燥。細膩的夏洛看出了她只是需要陪伴,記在了心裏。

正值中午,陸璐正在廚房為自己料理午餐,聽到有人敲門,便停下手頭的工作,去開了門。是壹份快遞,應該是夏洛以自己的名義買的。她簽完字後關上了門,好奇地邊走邊打量著這個輕重相當的紙盒,放在茶幾上,因紙盒沒有封,就直接打開,只見盒子裏躺著的是壹只呼吸起伏著、卡其色絨毛的小狗正卷曲著身子睡覺。她見了非常喜歡,伸出手去撫摸,壹摸小狗便醒了。小狗看了看她,聰明地明白這是自己的主人,便賣弄起自己的可愛和熱情。

“餵,親愛的,小狗是妳買的嗎?”陸璐抱著小狗坐在沙發上向夏洛打去了電話。

“怎麽樣,我準備的這份生日禮物妳還滿意嗎?”

“它很可愛,我真的好喜歡。”

“妳喜歡就好,我也是怕妳壹個人在家有時無聊,正好妳喜歡狗,所以就想買壹只狗陪妳。”

“謝謝妳,親愛的,我剛剛想了壹下,給狗狗取名小布丁妳說好不好?”

“小布丁,很可愛的名字,那就叫它小布丁吧。對了,今天是妳生日,晚上我在大城小愛訂了位子,下班後我就直接去餐館了,我在那等妳,不說了,我還要工作,先掛了。”夏洛掛完電話後雙手抱著手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最後傻傻壹笑,放下手機,繼續手頭上的工作。

陸璐壹回到家,小布丁就搖著尾巴從沙發邊跑到她腳下,跟在她身後。見到小布丁迎接自己,她欣喜地誇小布丁真乖,將玫瑰花束放在桌上後,就將小布丁抱起來撫摸它,溫柔地問候。夏洛隨後提著沒吃完的蛋糕開門走進屋裏,有些遺憾地告訴陸璐,馬路邊那家水果店已經關門,她想吃的芒果只能明天去買。陸璐猜小布丁肯定餓了,便讓夏洛切塊蛋糕給小布丁吃。夏洛將切好的蛋糕放在地上,陸璐將狗放在蛋糕旁邊,他倆壹起圍蹬著看小布丁不亦樂乎地舔食蛋糕,笑談著小布丁的滑稽模樣。隨後夏洛先去洗澡了,陸璐將小布丁吃剩的蛋糕簡單地收拾完後就抱它坐在沙發上,對小布丁說今天是她有生以來過過最美好的生日,還說明天去買個本子把今天的美好記錄下來。

某天夜晚公園裏,上完廁所的夏洛在遠處就看見了壹位陌生人正在搭訕陸璐,便帶著些許的醋意加快步伐走了過去。等他走到陸璐面前,陌生人也剛離開。

“剛剛那個人找妳幹嘛?”

“還能幹嘛,想要我的電話唄。”

“那妳給他了沒有?”

“怎麽,妳吃醋啦?妳放心,我心裏只有妳,再說這又不是第壹次了,誰讓妳命好,找到我這麽漂亮的女朋友吶。”陸璐看著夏洛因醋意而不高興的臉,帶著自滿自喜的情緒說。

陸璐變漂亮後,去各個場合大多會有人上來搭訕,壹開始只管躲避,可慢慢的她開始滿足這種虛榮,依自己情緒行事,不想多話時就會直接拒絕對方或不予理會,心情舒暢時就會挑逗完對方再給予拒絕。在她的眼裏,她是那些人高攀不起的。現在的她,貌似完全忘了原來的自己,那個自卑的自己。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擾了正在看電視的陸璐。是壹個陌生的號碼,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她壹接通電話,就聽到對方悲憤的洛澤不絕地說著壹堆像“我對妳那麽好,妳怎麽能說走就走”諸如此類的話。她聽得莫名其妙,有些不好氣地告訴對方打錯電話了,隨即就掛了電話,將手機扔壹旁,嘀咕了壹句“神經病”後繼續看電視。

晚上那個陌生號碼又發來短信,她是和夏洛看完電視準備睡覺時拿出手機才發現的。她打開簡單看了看,開頭是因為喝酒打錯電話而道歉的字樣,寫的不夠誠懇,而後就是壹些苦訴,描寫著他為她女友所付出的壹些感動,他女友又如何傷害他的字樣。她見寫的太多,沒有看完就將手機放在床頭櫃上,不想理會,而後就和夏洛上床聊天睡覺。

午飯過後,陸璐抱著小布丁坐在沙發上無聊的按著遙控器,看著廣告和不喜歡的電視劇壹頁頁閃過。現在的小布丁已長大兩倍,抱著也顯沈,而其余的沒有什麽變化,童心依舊。感覺無聊的她想起了昨晚的短信,便拿起手機又從頭看了起來,看完後想了想,想著反正自己現在也沒事做,不如安慰安慰他,幫他走出失戀的陰影,便編輯了短信回復過去。她以為會隨即收到對方的回信,怎料兩小時後對方才回復過來。而後,她的空閑時間有了填補。就這樣壹來二去,雙方聊的越來越親近。對方見年齡相當,便提議交朋友,她同意了。又以陸璐安慰他、陪伴他、體桖他為由,對方壹面誇她的好,壹面暗喻自己要是能有像她壹樣的女朋友該多好。她自然明白對方的意思,因怕對方因自己有男朋友而疏遠,猶豫了好幾天才告訴他自己已經有了男朋友。而對方並未死心,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提出了虛構情侶的交往——對方填補她的無聊,她滿足對方的幻想。她猶豫之後同意了,並相互加了微信。開始她以為和之前無甚差別,怎知漸漸地覺得這樣的戀愛頗有新味。

過了壹段時間,夏洛正用陸璐的手機玩著遊戲,突然傳來了壹條沒有備註的陌生微信。他隨意地打開信息看了起來,隨即被裏面曖昧的內容怒蹙眉頭,看了幾條別的信息,亦是如此。

待陸璐洗完澡出來,夏洛憤怒地走到她面前,質問給她發曖昧微信的是誰。陸璐猜到了怎麽回事,未給出解釋,反而生氣地責怪夏洛偷看她手機的不禮貌。見夏洛怒火中燒,她理所當然地解釋著他們之間的認識,覺得只是像過家家壹樣鬧著玩,沒什麽大不了的,反倒覺得夏洛心眼小,氣他故意跟自己較真。就這樣,他們爭吵起來,誰也不讓著誰。這是他們第壹次吵架——戀愛壹年零三個月十六天以來第壹次吵架。隨著門被重重關上,響聲瞬間爆裂,又瞬間歸於平靜,吵架結束,冷戰開始,壹個不變的定理。

陸璐向對方提過晚上不許發信息,對方也壹直照做,怎知今晚突然發來信息,曖昧不說,且正好發在夏洛正玩手機的時候。她越想越氣,便發短信責問對方為何今晚要故意發信息,害的她和男朋友吵架。對方很快回復信息,稱自己太想她,才忍不住發,又說了壹些夏洛不體涼她的話,側敲夏洛配不上她,分手合適。對方的小心思壹識就破,她看完信息氣憤更甚,壹氣之下就將對方的微信拉入黑名單中,也把其電話拉入黑名單。

情侶吵架,多半是男生先提出和好,女生因有被呵護欲,所以即使自己是錯的,也要等著對方來認錯。聽從了夏洛的提議,陸璐另換手機號碼,壹切又回歸往常。坐上沙發上無聊的陸璐還會時時想起對方,多半是孤單作祟。她腦海壹直記得對方的號碼,很多次如說不出口的話,欲言又止。現在陪她打發無聊的只有小布丁——現在已長成大布丁,缺乏些許可愛活潑。

今天是夏洛的生日,陸璐想打扮的漂亮些,午飯也未吃,在附近找了壹所看上去好些的美發店,想染奶茶色,和燙波浪卷。為她做發的是店裏發型設計師董斌,她對他的第壹感覺就是帥。董斌很健談,整個過程中,都是他主動找話題聊,兩人相談甚歡,最後還互留了聯系方式。董斌自第壹眼看到陸璐,就在心裏默默地認定,要她做自己的女朋友。

聽到開門聲,打扮美麗的陸璐立即跑到門口,在夏洛面前轉了壹圈,詢問是否令他滿意。夏洛上前擁抱,在陸璐的耳邊輕聲囈語“妳是我見過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看著陸璐為自己生日準備的晚宴和裝飾,夏洛心裏滿滿的幸福和感動。

餐桌上,陸璐為夏洛唱了生日歌,夏洛也悄悄許下願望。剩下的專屬他們的時光也正壹點點流失,流進他們彼此的回憶裏,記憶的某個深處。床上陸璐問夏洛生日許的什麽願,夏洛稱說出來便不靈驗,但自己的願望裏壹定有她。

自從上次留了聯系方式,董斌閑下來就會給陸璐打電話或發短信。因他能言會道,花言巧語,總是使得陸璐心花怒放。這天陸璐正在廚房為自己料理午飯,被董斌打來的電話打斷了手頭的事情。董斌得知她正在做午飯,稱也想嘗壹嘗她的手藝——主要是能見她壹面——便祈求她為自己多做壹份。她則挑逗說不給,反復幾遍,直到掛完電話,她的答案還是不給。可最後她還是為董斌做了壹份,並送了過去。她並沒有直接進入理發店,而是站在拐口處打電話讓董斌出去拿。這讓董斌喜出望外,迅速出了理發店。他以為陸璐說了不會為自己制作午飯,就真的不會,為此還失望了壹陣。他拿到飯盒就立即打開,放在鼻下猛聞了下,誇獎真香,接著壹副好話,聽得陸璐滿是驕傲。其實不光董斌想見陸璐,陸璐也想見董斌,才以要將飯盒拿回去為由,讓董斌在那吃了再回去。吃完後,雙方又欣聊了幾句,董斌走前趁陸璐不註意偷親了下才離去。面對董斌的突然親吻,陸璐先是驚愕,而後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裏又暗自高興。

陸璐和董斌的關系越走越近,自然而然的發展成了戀愛關系。準確的說,應該是出軌戀。愛情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壹方牽起另壹方的手,而另壹方沒有拒絕,愛情便就此開始。

與不同的人戀愛,會有不同的戀愛感受,至於夏洛和董斌,陸璐現在偏向後者,偶爾還會串到夢裏。

幾天後的壹天,因公司停電,夏洛中午就下了班,想著早些回家,說不定還能趕上陸璐的午飯,便帶著欣喜的心情往家回。可在回去的路上,他剛開始以為是自己眼花,仔細壹看果然是陸璐,身旁還有壹位陌生的男人,手牽著手。此時他的心境,只有他自己能夠體會。

陸璐拿出手機,見是夏洛的來電,便接通帶著親昵的稱呼。聽到夏洛問自己現在在哪,她很自然地謊稱除了在家還能去哪,只是沒想到夏洛有些不信似的來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在家,有沒有騙他,顯得莫名其妙。她又很確定地告訴夏洛就在家裏。

“我就在妳後面”說完,夏洛放下了手機,看著前方他們的背影。陸璐隨即回過頭,帶著驚慌的表情,與他失望的臉相對。

夏洛先回到家,陸璐隨後回到家。夏洛以為陸璐會給予壹個合理的解釋或誠意的道歉,畢竟他心裏深愛著陸璐,會選擇原諒她的壹次過錯,可悲的是他高估了陸璐對他的愛。分手在陸璐的嘴裏說出,堅決而沒有熱度。

離開家的陸璐當晚就住在了董斌家裏,理所應當的發生了該發生的關系。第二天陸璐睜眼醒來,看著董斌還在熟睡中,樣子討人喜歡。就這樣靜靜地看了董斌幾分鐘,便起身套上裙子拿著手機去衛生間上廁所。當她看著鏡中無比醜陋的自己,頓時嚇倒在地,不敢相信的摸著自己的臉。她艱難的站起身望向鏡中的自己,不是錯覺,自己真的變得無比醜陋。驚慌之中,她想起了老人給的忠告,立即慌措地迅速離開,往華宇街七號趕去。

華宇街七號已變成普通的居民房,陸璐站在門口失落地想著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想起上次來時是晚上,也許這裏到晚上就變成了另壹種風貌,像玄幻小說壹樣,就決定晚上再過來。然而結果是同樣的失落。她以為老人給了她壹次機會,就還會有第二次機會,所以壹直未將老人的囑咐放於心中,現在才知這不過是自己的妄想。她萎靡不振的不知去向何處,又租回了自己的房子,夏洛的樓上,趴在床上痛哭起來。

陸璐雖然離開,夏洛想她什麽東西都未帶走,總該要回來拿走,所以壹直等著她回來取。而連續幾天都沒有等到她回來,電話也壹直關機中。也許是天意,前幾天夏洛還抱著陸璐會回到自己身邊的幻想中,後面幾天慢慢理智,看開也放下,只是該有的悲傷還在悲傷。其實這幾天,陸璐每日以淚洗面,床頭櫃的小方鏡和浴室的洗漱鏡都被敲碎,壹道道密集又分散的裂紋,將人像四分五裂,變得更加醜陋。

壹個月如壹天轉眼間成為過往,辭職完離開公司的夏洛放慢步伐,走在熟悉的回家的路,四處張望熟悉的壹切,因為過不了多久,眼裏所有的壹切都將會變成此時這樣——回憶。以為他望著不同的地方回憶不同的場景臉上會顯現不同的情緒,然而他的臉上除了淡漠就是淡漠。也許當壹個人為另壹個人選擇離開壹座城,僅存的壹絲留念也還給了這座城市。

陸璐披著黑白混叉的發線,掛著滿臉皺紋,手裏拿著些散錢,準備下樓去附近的小超市買填肚的食物。本來是去常去的大超市,而之後越來越老,自身也不洗理,像個乞人,大超市就不再讓她進去。這些日子,為了填飽肚子,她把屋裏能賣的都賣了,當她第壹次發現頭發開始變白,皮膚開始變皺,預知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想到自己將會死在這冷清的房間,而無人所知,便傷感地落下淚來,唯壹被發現的可能該是房東來要房租,可到那時,怕自己的屍體已被螞蟻吃得精光。她壹深想,悲傷更加,淚流不止。她扶著扶手蹣跚的往下走,在二樓撞見了正低頭上樓的夏洛,慌措地轉身就要逃,不幸扭傷腳坐蹬在臺階。夏洛被慘叫聲吸引了註意,加快步伐上去看到壹位老人似乎受了傷,便前去蹬下身子問候,只見老人不好氣地讓他走開,說不想見到他。

不管夏洛怎麽好氣地問,都換來老人嗔怒的吼叫。而夏洛又放心不下,便強制上前背起她。當貼陸璐貼在夏洛背上時,突然湧現出回憶壹番,痛哭起來,弄得夏洛莫名其妙,不安慰不是,可安慰又不知從何開口,也就不問不說。回到家,夏洛為老人端來溫開水,順便問候她腳現在感覺如何。看著夏洛對自己越好,自己也就越愧疚,陸璐又忍不住落下淚來,明明都壹把年紀。夏洛為老人拿來紙巾,而老人卻要借肩膀,猶豫之後,夏洛將肩膀借給了她。

“老婆婆,妳住幾樓,壹會兒我送妳回去吧?”夏洛安撫好老人後問道。

“六樓。”

“六樓?我以前女朋友也住樓上”

“妳還愛她嗎?”

“不知道,還是會常想起她,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不會再回來了。”

“是啊,她不會再回來了,她不值得妳對她那麽好,她不配。”

“奶奶,妳思想有些陳舊了,感情裏沒有什麽配不配的,付出都是心甘情願,不計回報的。”

“我相信妳女朋友錯過了妳,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要是人天生就有壹種珍惜的本領,就不會有失去這麽深刻的痛苦了。”

“奶奶,人也不見得會因為失去而懂的珍惜,雖然失去之後嘴裏總說珍惜,可還是會同樣的失去,也許命運總欠失去壹點珍惜。”

“我腳差不多能走了,謝謝妳。”

“我送妳吧。”

“不用了,我能自己走,妳能答應我壹件事嗎?”

“奶奶妳有什麽事盡管說,能為妳做的壹定為妳做。”

“妳必須要答應我我才告訴妳。”

“好,我答應妳。”

“我相信妳,七天後,妳來樓上找我,我有事求妳。”

“什麽事?”

“到時妳來了就知道了。”

人在死亡即將到臨之際,總能預知自己大約何時離世,陸璐沒有等來第七天,在第六天傍晚長眠與床上。這是她變醜變老以來第壹次,也是最後壹次打扮自己,沒有濃妝淡抹,沒有眼影紅唇,就簡單的洗凈了身子,梳理了頭發,和換上雖不合身卻算漂亮的衣服,帶著橘子皮似的臉頰,和枯萎的銀發,雙手十字交叉在腹上的日記本上。日記本現已被走進來的夏洛拿著手裏,打開翻閱——因站在門口喚老婆婆無人回應,見門開著,他就自作主張的闖了進去。

日記本上記錄的是見到夏洛那天起,壹年零壹個月裏三百六十九天的暗戀筆記。他不可思議的快速跳閱著筆記,最後壹頁是陸璐昨天死前寫的,算是遺書。遺書分為兩個部分,第壹部分寫的依舊是對夏洛的愛,第二部分是請求將骨灰帶回家鄉交給父母。關於第壹部分對夏洛的愛,陸璐說了慌,編寫自己是因為患上衰老癥不能給夏洛未來才選擇出軌,煽情著壹場動人的無私的愛情。而夏洛深信不疑,內心深處湧出壹種悲傷,勝過了失戀之後的所有悲傷,滾燙的眼淚滴落在紙張,彌漫在無止境的黑洞裏。

夏洛將陸璐的骨灰依照地址交付給了她的父母。公墓陵園裏左三區立著陸璐的墓,掛著美麗時燦笑的大頭照,埋著樣衰褪色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