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梁思成從外地回來,林徽因很沮喪的告訴他:“我苦惱極了,因為我同時愛上了兩個人,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梁思成第二天告訴林徽因,“妳是自由的,如果妳選擇了老金,我祝願妳們永遠幸福。”林徽因後來又將這些話轉述給了金嶽霖,金嶽霖回答,“看來思成是真正愛妳的,我不能傷害壹個真正愛妳的人,我應該退出。”於是從此三人終身為友。 五十年代後期,林徽因已經去世,梁思成也已經另娶了他的學生林洙。金嶽霖有壹天卻突然把老朋友都請到北京飯店,沒講任何理由,讓收到通知的老朋友都納悶。飯吃到壹半時,金嶽霖站起來說,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聞聽此言,有些老朋友望著這位終身不娶的老先生,偷偷地掉了眼淚。
壹九八三年十二月,我們編纂好林徽因詩文樣本,到北京人民文學出版
社送書稿,又再次去拜望金嶽霖先生。
天已轉冷,金嶽霖仍舊倚坐在那張大沙發裏,腿上加蓋了毛毯,顯得更
清瘦衰弱。我們坐近他身旁,見他每挪動壹下身姿都皺壹下眉,現出痛
楚的樣子,看了令人難過。待老人安定壹會兒後,我們送他幾顆福建水
仙花頭,還有壹張復制的林徽因大照片。他捧著照片,凝視著,臉上的
皺紋頓時舒展開了,喃喃自語:“啊,這個太好了!這個太好了!”他
似乎又壹次跟逝去三十年的林徽因“神會”了;神經又興奮了起來。坐
在這位垂垂老者的身邊,妳會感到,他雖已衰殘病弱,但精神壹直有所
寄托。他現在跟林徽因的兒子梁從誡壹家住在壹起。我們不時聽到他提
高嗓門喊保姆:“從誡幾時回來啊?”隔壹會兒又親昵地問:“從誡回
來沒有?”他的心境和情緒,沒有獨身老人的孤獨常態。他對我們說:
“過去我和梁思成林徽因住在北總布胡同,現在我和梁從誡住在壹起。”
我聽從誡夫人叫他時都是稱“金爸”。梁家後人以尊父之禮相待,難怪
他不時顯出壹種欣慰的神情。
看著瘦骨嶙峋、已經衰老的金嶽霖,我們想,見到他實不容易,趁他記
憶尚清楚時交談更不容易。於是取出編好的林徽因詩文樣本請他過目。
金嶽霖摩挲著,愛不釋手。陳鐘英先生趁機湊近他耳邊問,可否請他為
文集寫篇東西附於書中。然而,金嶽霖金口遲遲不開。等待著,等待著,
時間壹秒壹秒地過去了,我擔心地看著錄音磁帶壹圈又壹圈地空轉過去。
我無法講清當時他的表情,只能感覺到,半個世紀的情感風雲在他臉上
急劇蒸騰翻滾。終於,他壹字壹頓、毫不含糊地告訴我們:
“我所有的話,都應該同她自己說,我不能說,”他停了壹下,顯得更
加神聖與莊重,“我沒有機會同她自己說的話,我不願意說,也不願意
有這種話。”他說完,閉上眼,垂下了頭,沈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