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捫虱見桓溫
樊世妒嫉犯死罪
後趙的石勒消滅了前趙的劉曜,派兩位大將——羌族人姚弋仲和氏族人蒲洪鎮守關中。
這兩人妳不服我,我不服妳。壹番爭鬥,蒲洪占了上風,幹脆自稱“秦王”,改姓為“苻”。後來他的孫子苻堅竟做了皇帝,史稱“前秦”,建都長安。
公元354年春天,東晉主將桓溫,帶領四萬大軍,前來討伐。354.2二月,乙醜,桓溫統步騎四萬發江陵。到達長安城外,卻止步不前了。
附近的百姓從來沒有忘記自己是晉室的臣民,牽著牛羊,挑著酒桶,夾道歡迎。許多老人拉著士兵的手,淚水直流:“今生總算還看到官軍了!”354.4三輔郡縣皆來降,溫撫諭居民,使安堵復業。民爭持牛酒迎勞,男女夾路觀之,耆老有垂泣者,曰:“不圖今日復睹官軍!”
可始終沒有什麽上層人物和著名人士來見。桓溫很納悶。
有壹天,來了個年輕人,名叫王猛。他是北海郡(今山東濰坊壹帶)人,家境貧困,壹直在洛陽賣竹器為生。後來有高人指點,便深入嵩山之中,潛心學習兵書,年近三十,才到華陰來隱居。354.5北海王猛,少好學,倜儻有大誌,不屑細務,人皆輕之。猛悠然自得,隱居華陰。
聽說桓溫到了,外衣也來不及穿,披著砍柴時的粗麻布片,趕來灞上軍營求見。桓溫非常高興,請他帳中上坐。王猛笑說衣服穿少了,想曬曬太陽,順手把茶食點心搬到帳外,和桓溫對坐清談。這王猛平日裏很少換洗衣服,自然生了不少虱子,壹坐下來便渾身發癢。雖然桓溫是位主帥,王猛也視如平常。徑自把破衣裳脫下,捉起虱子來。桓溫也不愧名士風度,不僅不在乎王猛無禮,反而心生敬意。354.5聞桓溫入關,披褐詣之,捫虱而談當世之務,旁若無人。
桓溫問王猛為什麽至今沒有壹個英雄豪傑前來拜訪?354.5溫異之,問曰:“吾奉天子之命,將銳兵十萬為百姓除殘賊,而三秦豪傑未有至者,何也?”
王猛沈吟半晌,說:“這也難怪,將軍不遠千裏深入敵境,長安近在眼前,卻不願進城,在灞上觀望。豪傑們難以揣摸將軍的意思,哪能輕易表態呢?”354.5猛曰:“公不遠數千裏,深入敵境。今長安咫尺,而不渡灞水,百姓未知公心,所以不至。”
桓溫含糊其辭,笑笑說:“佩服,佩服,我們江東無人能與先生相比呀!”354.5溫嘿然無以應,徐曰:“江東無卿比也!”乃署猛軍謀祭酒。
王猛很清楚,桓溫不敢前進,別的人就心存顧慮:如果打不贏,桓溫自可逃回江東,而拜訪過他的人只能坐著等死。桓溫之所以不進長安,也正是沒有決勝的把握。
桓溫已不是當年孤軍深入西蜀大破成漢時的人物了!
果然,不久秦國丞相苻雄發起反攻,殺死晉兵壹萬多人。354.6溫與秦丞相雄等戰於白鹿原,溫兵不利,死者萬餘人。
桓溫進關時,曾指著青青的麥田,喜滋滋地說:“這是我們的糧食呀!”誰料他壹拖再拖,秦軍收割完畢,堅壁清野,東晉軍隊哪來的糧食?壹次敗仗,便逃之夭夭了。354.6初,溫指秦麥以為糧,既而秦人悉芟麥,清野以待之,溫軍乏食。
王猛也沒有跟隨桓溫,而是回到華陰去了。
不久之後,苻堅當了秦國的皇帝。在這以前,他便請到了王猛。兩人壹見如故,苻堅曾說:“我比不上劉玄德,可王先生確是諸葛亮啊!”繼位後,便委以重任。357.2堅以問尚書呂婆樓,婆樓曰:“仆,刀環上人耳,不足以辦大事。仆裏舍有王猛,其人謀略不世出,殿下宜請而咨之。”堅因婆樓以招猛,壹見如舊友;語及時事,堅大悅,自謂劉玄德之遇諸葛孔明也。
王猛大權在握,很有權威。前秦的貴族功臣們很不服氣。樊世是氏族中的大豪族,戰功赫赫,很是討厭王猛。有壹次竟當面質問他:“我們當年辛苦種地,妳如今來吃現成的,像話嗎?”358.9王猛日親幸用事,宗親勛舊多疾之,特進、姑臧侯樊世,本氐豪,佐秦主健定關中,謂猛曰:“吾輩耕之,君食之邪?”
王猛聽了,輕蔑地笑道:“種地嗎?光耕田種地還不行,還得磨面粉,做炊餅!”358.9猛曰:“非徒使君耕之,又將使君炊之!”
樊世氣得七竅生煙:“不把妳的腦袋掛在長安城頭,我就不活了!”358.9世大怒曰:“要當懸汝頭於長安城門;不然,吾不處世!”
王猛把這事告訴苻堅。苻堅大怒:“殺死這個老氐頭,朝廷才得安靜!”不久,樊世上殿稟事,跟王猛爭論起來,說到惱火處,他猛然站起,撲向王猛,揮舞拳頭,完全忘了是在皇帝的面前。苻堅氣極了,當即喝叫侍衛,把老頭兒拉出殿外,壹刀就砍下了腦袋。358.9猛以白堅,堅曰:“必殺此老氐,然後百寮可肅。”會世入言事,與猛爭論於堅前,世欲起擊猛;堅怒,斬之。於是群臣見猛皆屏息。
此後王猛的地位才真正得以鞏固。
苻堅給王猛加了八個官職,都是重要的位置。王猛堅決推辭,苻堅硬要給,結果壹年內連升五次。有人背後詆毀,苻堅不問真假,馬上逮捕治罪,於是下面再也沒人敢嘀咕不平了。王猛當時才三十六歲。他敢作敢為,不怕權貴的威勢。359.12猛時年三十六,歲中五遷,權傾內外;人有毀之者,堅輒罪之,於是群臣莫敢復言。
光祿大夫強德,是苻堅的舅父,好酗酒,恃強行兇,攔路搶劫財物,掠奪百姓的妻女,是長安壹霸。359.8特進、光祿大夫強德,太後之弟也,酗酒,豪橫,掠人財貨、子女,為百姓患。
王猛當京兆尹,頭壹天坐衙理事,老百姓就喊冤,指名控告強德。王猛把他抓到,寫好罪狀,報告苻堅。還沒等批示下來,屍體便擺在大街上示眾了。359.8猛下車收德,奏未及報,已陳屍於市;
苻堅看了報告,派快馬來救人,遲了壹會兒,只得遺憾地作罷。359.8堅馳使赦之,不及。
王猛跟禦史中丞鄧羌合作,二十多天,殺死權貴二十多人,壹天壹個。朝野上下,大為震動,為非作歹的銷聲匿跡,社會秩序空穩。359.8與鄧羌同誌,疾惡糾案,無所顧忌,數旬之間,權豪、貴戚,殺戮、刑免者二十余人,朝廷震栗,奸猾屏氣,路不拾遺。
苻堅很感動,對大臣們壹再稱贊:“法律厲害,王猛更厲害,好!”359.8堅嘆曰:“吾始今知天下之有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