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拼灑處
囚中歌長吟
漫漫長夜行,
仰賴啟明星。
青年說導師,
萬眾喚代英。
不朽《獄中詩》,
絕筆蕩豪情:
浪跡江湖數舊遊,
故人生死各千秋,
已拼憂患尋常事,
留得豪情作楚囚。
繼陳獨秀主辦《新青年》後,1923年惲代英主辦的《中國青年》猶如閃爍在黑暗社會夜空的啟明星,引導了大革命時期整整壹代年輕人走上了革命道路。這位青年導師的親密戰友周恩來,曾深情地緬懷他,稱其為“中國革命青年的楷模”。
■他創辦的《中國青年》發行量迅速增至3萬份,成千上萬的青年正是手捧這份雜誌並呼喚著“代英”的名字,走上了革命道路
惲代英,字子毅,1895年出生於湖北武昌壹個書香之家。父親是未能補實缺的清朝八品官,與出身士宦之家並頗有舊學根底的母親壹起,從小便督促他學習古文和詩詞。後來他上了新式小學堂,因文才出眾被老師譽為“奇男兒”,並接觸到西洋新學和民主思想,崇拜維新思想家梁啟超、譚嗣同,以“我自橫刀向天笑”自勉,決心沖破封建思想樊籠。
1913年,惲代英入武昌中華大學預科,1915年進入文科中國哲學系學習。
這壹年,陳獨秀主辦的《新青年》問世,惲代英讀後歡呼這是“傳播自由、平等、博愛、互助、勞動的福音”,並向其踴躍投稿。1917年,他在武漢發起組織進步團體互助社,1920年,又創辦了利群書社,成為在長江流域宣傳新思潮的重要陣地。1921年7月中國***產黨成立後,惲代英便申請加入。同年秋,他入蜀擔任川南師範學校校長,引導大批青年出川參加革命。1923年,他赴滬執教於黨創辦的上海大學,並於10月間同鄧中夏壹起創辦了***青團機關刊物——《中國青年》,其發行量迅速增至3萬份,成為國內最受歡迎的青年雜誌。惲代英在該刊發表過壹百多篇文章和幾十封通訊,成千上萬的青年正是手捧這份雜誌並呼喚著“代英”的名字,奔赴黃埔軍校、去尋找黨團組織。
■在黃埔軍校,他與周恩來並列為最受歡迎的演講人,此後成為武昌中央軍校的精神核心
1926年初,惲代英到廣州擔任黃埔軍校政治總教官並兼中***黨團書記,在校內與周恩來並列為最受歡迎的演講人。1927年初,他赴武漢主持中央軍校工作,並成為精神上維系全體進步師生的核心。同年5月,在黨的五大上他當選中央委員,7月間赴南昌參加組織起義。當張國燾趕來阻撓行動時,平時待人壹向和善的惲代英拍案而起喝道:“如果妳再動搖人心,就要打倒妳!”
起義部隊南下廣東受挫後,惲代英乘小舟飄到香港。12月中旬廣州起義爆發時,他擔任蘇維埃政府秘書長,其間發布的政綱、宣言、告示等多是經這位大手筆揮就。失敗時,他在指揮部大樓中堅守到最後,因同誌們都勸他潛伏下來寫暴動史才被迫離開,潛往香港。
■在贛南的毛澤東和鄂豫皖根據地的領導人都致信中央,希望能派他來工作。可惜他隨即被捕,沒能到蘇區卻進了國民黨的監獄
1928年秋,惲代英被調到上海,主編中***中央機關刊物《紅旗》,後調任中央組織部秘書長,協助部長周恩來工作。1930年初,他曾前往閩西蘇區視察,高度評價了朱毛紅軍長期遊擊戰爭的經驗。同年5月,他在上海的工廠前偶然被捕,押轉南京途中有些黃埔畢業的國民黨軍官認出了他,出於欽佩之情卻相約不指認。在獄中,惲代英看到囚糧夾著砂粒和臟物,便不顧暴露的危險出面領導難友鬥爭改善了待遇,同時還編寫了壹本解釋中國***產黨十大綱領的工人讀本。1931年4月,他被叛徒出賣而暴露身份,第二天便英勇就義。
■在黑暗長夜中追尋救國真理,由信奉無政府主義轉向***產主義;由傳統的修身立誌和以天下興亡為己任的觀念,發展為革命理想指導下的奉獻精神
20世紀20年代,對在封閉中沈睡千年而陷入停滯的赤縣大地,是壹個長夜破曉的時刻。隨著五四運動思想解放號角的吹響,世界上各種思潮如閃光的星體劃過神州夜空,引起了有血性、有思想的年輕壹代的競相仰望追求。
位於九省通衢的湘楚文化中心武漢,更是湧現出壹代當年新思想的先驅,惲代英就是其中光輝的代表。
惲代英從18歲開始信奉無政府主義,這種思潮當時在中國的小知識分子中有著廣大的市場。歷史上的無政府主義思潮,恰恰是極端專制主義的伴生物,在反抗舊有獨裁統治時往往又對社會帶來巨大的破壞。惲代英通過幾年苦苦探索,25歲時終於在各種思潮中選擇了馬克思主義,由單純追求“教育救國”改為革命救國,此後堅定不移地為此吶喊奮鬥直至犧牲。他的這條人生軌跡,昭示了中國先進知識分子在改造社會的鬥爭中應走的方向。
人們最稱道惲代英的,不僅是他的壹手好文章,更在於他的道德情操。
給亡妻守義、為抵制日貨不用理發推子寧可剃光頭、生活上如同苦行的“甘地”等壹類事跡,都是他少年時受到的傳統教育與新的激進革命思想交匯的產物。言教與身教結合,以自己的奮鬥成為壹代青年師表,也正是他在那個時代裏特別感人的地方。
■為向女人亡夫要守節、男人喪妻理當再娶的舊俗挑戰,妻亡後“守義十年”
惲代英在情感甚篤的妻子沈保秀難產去世後,曾“跪於嶽父前申明不復娶”,此舉不僅是懷念亡妻,也是向“男尊女卑”挑戰。他雖才華譽滿天下,卻拒絕眾多提親求愛者。“守義十年”後,惲代英約妻妹沈葆英到珞珈山前亡妻墳前,說明:“古人強迫女人守節,我堅決反對,而我為妳守義,卻是心甘情願的。我要給那些歧視婦女、不守信義的人看:人間還有真情在。”
隨後,他與長期敬佩姐夫並由他引上革命道路的沈葆英成婚,才結束了“守義”。
■同理日本學生發型的“東洋頭”劃清界限,堅持不用日制理發推子,而長年剃光頭
1918年,惲代英“始剃光頭”,理由是宣傳反對日本侵略,就不應像當時的洋學生那樣理日式“東洋頭”(即短平頭)。他長期堅持抵制“仇貨”,鑒於國內用的理發推子多是日本產品,便索性用傳統的剃刀把頭發剃光,這之後照片中的惲代英總是光頭形象。
■有超人的堅定意誌且甘願苦行,而被人稱為“甘地”
當年有人稱惲代英像苦行僧,並以印度組織反英而甘願苦行的“甘地”
作為其綽號。他受聘安徽某師範時,師生們仰其大名前往碼頭相迎,不料他卻穿草鞋自挑行李到了校門口,結果被工友視為“腳夫”而被拒之門外。
1927年,南昌起義軍冒酷暑南征不久,開小差和落伍便近1/3。為激勵士氣,身為宣傳委員會代主席的惲代英雖患肺病,卻把配給自己的馬讓給病號,堅持和戰士們壹起步行。他每日脖子上搭著壹條毛巾用來擦汗,戴著眼鏡的光頭被曬得像個黑人,同事都喊他“甘地”,士兵們則稱贊“大委員倒是能和我們壹樣吃苦!”
■他深度近視,面貌像書生,本不宜去工廠,仍不顧危險去聯系幹部,在“抄靶子”時被捕
1930年春,惲代英從閩西回到上海,此時周恩來已去蘇聯。他發現主持中央工作的李立三有盲動錯誤,就直言批評。李立三壹怒之下,把這位老戰友派到區裏擔任行動委員會書記以“洗刷錯誤”。惲代英是深度近視眼,面貌又像書生,本不適合到工廠,可是他仍不顧危險去那裏聯系幹部。5月6日,他在楊樹浦老怡和紗廠門前遇“抄靶子”即搜查行人,因視力不好遠遠看不見,巡捕到面前已躲避不及。遇盤查時,他身穿普通工人服裝,自稱“王作林”。巡捕見惲代英戴眼鏡並搜出自來水筆、手表,認為不像工人,作為***產黨嫌疑犯加以逮捕。當時他機智地抓破了面孔,臉上青腫,雖過去常在萬人大會上露面卻沒有被認出來,以“不應攜帶違法宣傳品”和“擅自開會”
的罪名被判五年徒刑。8月間周恩來、瞿秋白回國得知此事,批評了李立三,並派特科負責人顧順章送給法官5000元,使刑期改判為壹年。
■因隱蔽了身份,已改了刑期準備出獄,不幸被叛徒顧順章出賣。臨刑前慷慨演講,使第壹個行刑者的手發抖而扣不動扳機
1931年4月,惲代英的妻子沈葆英探監時要他準備下個月出獄,不幸當月下旬顧順章叛變,說出惲代英就關在南京中央軍人監獄。蔣介石馬上令軍法司長王震南到獄中核查,聲言如肯歸順必當重用。4月28日,惲代英面對勸降嗤之以鼻,蔣介石便下令就地槍決。次日中午,惲代英高唱《國際歌》走到獄中菜園的空地上,面對監刑者的大聲嚎叫拒不下跪,並向身邊的獄卒和士兵做了慷慨激昂的演說。第壹個奉命開槍者被他的英雄氣概所震懾,手發抖而扣不動扳機,執行官拉來壹個姓朱的看守接過槍行刑。此時惲代英高呼起口號——“中國***產黨萬歲!”隨後,36歲的壹代英傑犧牲在獄中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