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出來亮堂堂,打開樓門洗衣裳,洗得白白的,曬得脆脆的。”
“月兒彎彎像小船,帶俺娘們去雲南,飛了千裏萬裏路,鳳凰落在梧桐樹。鳳凰鳳凰壹擺頭,先蓋瓦屋後蓋樓。東樓西樓都蓋上,再蓋南樓遮太陽。”
她用甜甜的嗓音深情地為我吟唱,輕輕的,像三月的和風,小溪的流水。小院立即飄滿她那芳香的音韻。
那時,我們日子清苦,但精神生活是豐富的。黃河留給家鄉的故道不長五谷,卻長歌謠。母親天資聰穎,壹聽就會。再加上我的外婆是唱民歌的能手,我的父親是唱蓮花落的民間藝人。母親用歌謠把故鄉的愛,伴著月光給了我,讓壹顆混沌的童心豁然開朗。
母親唱累了就給我講嫦娥奔月的故事,講牛郎織女天河相會的故事……高深莫測的夜空竟是個神話的世界。此時明月已至中天,母親沈浸在如水的月色裏,像壹尊玉石雕像。她又為我唱起了幽默風趣的童謠,把我的思緒從天上引到人間:
“小紅孩,上南山,割荊草,編箔籃,篩大米,做幹飯。小狗吃,小貓看,急得老鼠啃鍋沿。”
“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喝,下不來——老鼠老鼠妳別急,抱個貍貓來哄妳。”
“毛娃哭,住瓦屋,毛娃笑,坐花轎。毛娃醒,吃油餅。毛娃睡,蓋花被。毛娃走,喚花狗,花狗伸著花舌頭。”
民謠童謠唱過了,我還不想睡,就纏著她給我說謎語,讓我猜。母親說:“仔細聽著:麻屋子,紅帳子,裏邊睡個白胖子—是什麽呀?”
我問:“朝哪裏猜?”
母親說:“朝吃的猜”。
我歪著頭想了壹會兒,硬是解不開。母親笑著說:“妳真笨,這是咱種的花生呀。”
母親不識字,卻是我的啟蒙老師。是母親用壹雙勤勞的手為我打開了民間文學的寶庫,給我送來月夜濃郁的詩情。她讓明月星光陪伴我的童年,用智慧才華啟迪我的想象。她在月光下唱的那些明快、流暢、含蓄、風趣的民歌民謠,使我展開了想象的翅膀,飛向詩歌的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