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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
? 夜色朦朧，家貴進中塢村，看見排列整齊的四合院像壹座座死寂的寺廟，只有窗戶裏流出的燈光，才讓他覺得是壹戶戶溫暖的人家。家貴悶悶不樂地回來屋內，壹改往日神采飛揚，話題不斷的樣子，洗漱完畢上床，淒然無力地躺在床背上，胡思亂想。
家貴呆悶壹會，側目看到國梁悠然自得拿著《中國朦朧詩選》斜依在床背上，手裏夾著壹枝圓珠筆，滋滋有味地看著 ，不時在書上劃線，心裏嘀咕:“壹本書有啥好看的，也難怪他那個人看棵草、看朵花、看壹輪月亮都入迷，像看壹個性感大美女似的。? 活生生的美女在他面前他不敢看，真是傻乎乎的，不知道他過得有啥意思，可能還在想著初戀情人吧，真是傻不楞登，人家恐怕生兒育女了，還癡情。我是做不到的了，搞壹個女人賺壹個，征服壹個女人就是我的本事，我要把命運欠我的，壹點點彌補回來。也許我傷害了她們，可是誰傷害了我？也許，我毀了她們，可是誰毀了我呢？……唉，其實，我這樣真的快樂嗎？唉！也許要是當初，霞能嫁給我，我不會走到這壹步，也許會過安穩的幸福的日子……? ” ?
? 當國梁把目光從詩集裏移到家貴臉上時，覺得此時的家貴只是身體在床上，魂兒不知道飛哪裏去了。
? “想啥呢？”
? “沒啥，”家貴回過神來說道：“妳還記不記霞？”
? “當然記得，她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 “她現在不知道過得怎樣？孩子多大了，如果我的兒子生下來，有四歲了吧……”家貴好似喃喃自語，眼裏無神地望著雪白的墻壁，仿佛正在墻壁裏看到了過去的時光。
? 國梁放下書，靠到床背，也靜靜地回憶起家貴和霞相愛的往事。
那年，國梁在環衛處宿舍樓的工地上做會計，租不起房，沒地方住，借住家貴的工地上——剛剛完工的聯運公司公寓樓裏。工地上有壹座未拆的工人食堂。說是食堂，其實是幾根竹子撐的棚子，遠看像座亭子，上面蓋著石棉瓦，中間砌壹鍋臺，天空晴朗時，陽光也會從破裂的石棉瓦上射下幾根明亮的光柱，像壹塊塊金子落在紅磚鋪的地上。
國梁搬到公寓樓的那天上午，家貴站在兩棟樓中間，喊霞。不多壹會兒，從對面的剛建好的公寓裏，小跑著出來壹位豐姿秀逸的女孩，笑盈盈地站在家貴面前。國梁打量著霞，只見她臉蛋光滑圓潤，兩眼烏黑閃亮，黑發柔長披肩，不免讓人聯想到山清水秀的山村，壹片碧波蕩漾的池塘後面，圍著壹道開著五彩繽紛花兒的籬笆，裏面坐落著壹座的清幽小院，紅磚瓦房古樸雅致，推開木門，廳堂裏幹凈整潔，往裏走，壹間房裏中間掛著風鈴，雕花大紅木床上粉紅色被褥疊擺整齊，彌漫著女孩子閨房裏壹種特有的淡雅的悠香……
“從今天開始，國梁在我這裏搭夥，”家貴流露柔情地說。
“好啊！”霞輕聲漫語地說道。
從此霞忙完自己的工地上的活，就過來給他們炒菜煮飯。她對國梁的到來，毫無怨言，把他當做家貴的親人。家貴早年喪母，少年時父親出車禍離開了他，他孤單漂泊了多年，孤苦零丁的，遇到霞這樣的好女孩，就像倦鳥找到窩，國梁替他打心眼裏高興，心裏想著他終於找到人間的溫情，他篤定霞能給家貴幸福。
? 有段時間，國梁工地上沒錢發工資，他幾天的夥食費都沒有交。上午，國梁看見霞向家貴要錢買菜，家貴說身無分文。霞沒有言語，轉身走了。中午下班回來，國梁擔心中午要餓肚子了。當他饑腸轆轆地路過食堂時，他看見鍋裏冒著熱氣，散發出鍋巴的香味，小木桌罩著著綠色的塑料罩子，裏面有壹盤青椒肉絲，壹盤青菜，壹碗番茄雞蛋湯，他心裏湧起莫名的感動。
? 國梁正疑惑是不是誰借用食堂燒的飯菜。
? “家貴可能回來晚點！妳先吃，不然飯菜涼了！他回來，我再熱熱。”壹個細聲慢語的女聲傳來，國梁扭頭向側面壹看，是霞笑盈盈地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