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是純潔的,學術批評也應該是純潔的。如果學術批評者動機不純,挖空心思要通過所謂的“批評”,實現個人的目的,必然毒化學術空氣。例如,有人為吹捧名人,迎合權威,置基本事實於不顧,恣意溢美,將無作有,以壹當十,把嚴肅的學術討論變成歌功頌德的應時之作;有人為顯擺自己學問的高深,學識的純正,以學術教師爺自居,刻意去挑對方的錯,甚至通過揭發名人、權威的瑕疵,吸引公眾的眼球。這兩種做法,結果都壹樣,那是使學術批評走向學術的對立面。事實上,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中,要發現壹項研究成果取得的壹二“成就”並不困難,同樣的,要找到它存在的壹二瑕疵(包括像郭沫若、侯外廬、陳寅恪這樣公認的學術大家的著述),也非難事,不需要多麽高深的學問,也不需要多麽了不起的學術功力,迄今為止,沒有哪壹個學術成果是“無懈可擊”的。學術批評者如果抱著不可告人的動機,甚至將個人恩怨暗自夾帶到學術批評中,用自己的壹知半解,臧否人物之高下,衡量成果之得失,刻意歪曲,恣意引申,必然敗壞學術評價標準,為學術鉆營投機開辟“捷徑”。當代中國學術,如果要實現繁榮發展,必須在學術批評的純潔性上下大功夫。
第二,就事論事的原則。如果學術批評的動機是純潔的,而不是自私的功利的,或別有用心的,那麽,討論就應該是客觀的,而不是偏頗的。學術批評,從本質上講是對學術成果的研究和評價,其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從事實出發,不虛美,不苛責,坦誠公允,但論是非,不分彼此。這裏有三點必須堅持:壹是尊重環境因素。學術環境主要包括兩個方面:時代的環境和學科的環境。人的認識是環境的產物。如果研究者對成果產生的基本條件、環境不清楚、不理解,妄以自己的要求說三道四,必然失之毫厘、謬之千裏。如對五六十年代的學術論文,以當代學術規範相要求,指責其引文註釋不完整、參考西方文獻不足,等等,即屬此類。二是堅持全面的觀點。壹項學術成果,究竟是好是壞,多好多壞,不能只看局部,必須全面衡量。也就是說要置於學術歷史的長河中去考察,要置於所在學科發展的全局來考察,不能攻其壹點,不及其余;不能以偏概全,見小遺大。在對不屬於自己專業的學術成果進行討論和批評時,更應慎之又慎。每個專業,都有自己的標準,都有自己的內在邏輯,外行評價,最易流於表面、簡單和偏狹。三是不發揮、不引申。有的學術批評文章,不但說服不了被批評者,而且讀後令人反感,原因往往在於批評者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吹毛求疵,言辭苛刻,胡亂引申,信口發揮,將討論變成對批評對象的攻訐,甚至侮辱。例如,壹段引文有誤,即得出結論:作者沒看原文;壹個事實稍有出入,即得出結論:治學不嚴謹;壹個概念偶有失誤,就認為基礎不紮實。事實上,由於資料、信息以及編校等多個環節,壹項成果,在壹些細節上出現差錯,是正常的,誰也無法完全避免,批評者自己在學術上也不是“金剛不壞之身”。恣意發揮,惡語傷人,實際上已經遠離了學術批評範疇,而是攻擊和中傷。當代學術,分工越來越細,專業化程度越來越強,變化越來越快,面對知識的海洋,每個人都必須深懷敬畏之心。批評者既要看到別人的不足,更要了解自己的局限和無知。壹個真正懂得學術真諦的人,不能不明白這樣壹個常識:即使妳掌握了宇宙的真理,也不必得意忘形,因為真理隨時可能離妳而去!
第三,與人為善的原則。學術批評的本意是幫助批評對象發現自己認識的局限,推進學術的進步。這是壹種真正崇高的友善的學術行為。那種利用學術批評,發泄私憤,以己之長,攻人之短,必欲將批評對象置之死地而後快的做法,不但非正人君子所當為,也是對科學精神的褻瀆。真正的學術批評,不但要提倡直言不諱,而且要講究留有余地。何則?被批評者的認識誠然有局限,需要提升和發展,而批評者本身的認識也不可能窮盡真理,也有壹個逐步深化、逐步完善的過程。沒有誰能保證自己對別人的批評都是正確的,沒有誤解和曲解,壹字壹句都恰到好處。既然如此,批評者在學術討論中,就要有自知之明,就要學會留有余地。不留余地於別人,實際上是不留余地於自己,表面上雖能逞壹時口舌之氣,終必留罵名於眾人。因此,批評者必須學會尊重批評對象,理解批評對象,不求全責備,不刻意苛責。當然,被批評者也要正確對待批評聲音,學術上被人發現錯誤,是正常的,不必大驚小怪,更不必惱羞成怒,而要勇於反省,知錯必改。同時,要善於利用反批評這壹武器,在學術討論中,堅持真理,修正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