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我在上海讀研壹。爺爺生病了,住在醫院裏,當時的狀態是,時好時壞,神誌不清,等待死亡。我回去幾次看過爺爺。因為路途遠,我又要上課。老爸說,等到爺爺快不行的時候妳再回來吧。再回去,爺爺好轉。那天,我回學校之前,又去了醫院。走的時候,我和爺爺說,爺爺我去學校了,下次再回來看妳。他已經神誌不清了,不說話,只是看著我。壹直盯著我,很安靜地盯著我,感覺要把我看穿了。我走到門口,回過頭看他,他還是壹直盯著我。感覺他生病以來,沒有過這樣清楚深刻的眼神,壹直都是渙散的。唯獨這個眼神,這麽清楚,好像是分別,好像是不舍,讓我想起小時候,爺爺撐著竹筏帶我過江,背著我上山采杜鵑花……也許當時爺爺就知道這就是最後壹面吧。再後來,就是爸爸告訴我爺爺不行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到家也趕不上最後壹面。確切地說,在殯儀館看到了最後壹面。按照習俗,子子孫孫手拉手圍著爺爺轉三圈,看著他推進火化爐。那是自己的親人啊,爺爺啊,就那麽推進去火化了。寫到這裏,我已經是在辦公室淚流滿面。在葬禮上都沒有哭成這樣。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中國太大了,地理上的大。這種大,硬生生讓很多親人沒有辦法在生離死別的時候見上最後壹面,哪怕是知道這壹走也許就見不上最後壹面。爺爺有5個女兒和壹個兒子,就是我爸爸。沒有壹個是真正呆在身邊,都有自己的家庭兒女,壹本自家難念的經。五個姑姑和我爸爸都是孝順的人,尤其是我爸我媽,在爺爺生病時候的表現,給了我很多感動。但是仍然沒有辦法24小時在身邊照顧他。爺爺是奶奶的精神支柱,爺爺走了壹年,奶奶就從壹個胖老太太變得很瘦,再然後也生病了,基本上和爺爺壹樣的情況,住在醫院裏過日子。那個時候我已經研二了。經常跑回去看奶奶。每次回家她都不得了的開心。我比回去看爺爺時候跑得更勤快。爸爸和醫生商量,讓奶奶在家裏安靜地走。奶奶回家後,我又回去看她,似乎又好轉了。爸爸說,妳也不能壹直在家不去學校上課。回學校那天,我去奶奶床邊,我說我要走了,去學校,下次再回來。奶奶示意要坐起來,然後說,妳給奶奶靠壹下。然後奶奶就靠在我肩膀上,很瘦很瘦。同樣的是,我也沒有趕上奶奶最後壹面。我現在依然很清楚地記得我從醫院離開時,爺爺的眼神。虛弱的病人,眼神卻那麽有力,銘記壹生。